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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年後的第一次見面,少不得長輩們還要給一群小輩發發壓歲錢。

熱熱鬧鬧寒暄畢,顧知縣和顧夫人這才引着眾人去見顧老夫人。

明老太讓家裡的小丫鬟捧了裝藥材和官燕的匣子進屋,然後親手把匣子放到炕桌上面,“...妹子啊,這是老姐姐特意尋來給你補身子的,你可千萬要收下。”

明月幫着把匣子打了開來,顧老夫人一看裡面的東西連忙擺手拒絕,“這太貴重了,老姐姐你還是拿回去留着自己吃用吧。”

她雖然是個大字不識一籮筐的農村老太太,但她能養出顧知縣這種兩袖清風的清官來,自身品性便可見一斑。

明老太握着她的手,“妹子啊,你這就跟老姐姐見外了不是?你瞅瞅這段時間,我家的幾個孩子都快把這縣衙後院兒當成自己家裡了。隔三差五的,他們幾個淘小子就要來麻煩顧知縣一回。顧知縣可是一縣父母,一天天忙的跟陀螺似的,還不是每次都抽出時間教導他們。”

“賬不能這麼算...”

顧老夫人掙扎着對明老太連連擺手,明老太卻握着她另外一隻手,一臉誠懇的跟她推心置腹,“怎就不能這麼算?難道就只許顧知縣天天累死累活給我家的幾個淘小子授課,就不能我這個做姐姐反過來心疼一下自己妹子?還是說你其實心裡並沒有把我當成好姐妹?”

顧老夫人苦笑,“你這人...你說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

她看向自家兒子,見顧知縣並沒有反對的意思,老太太到底鬆口留下了明老太拿來的藥材和官燕。

她守寡多年,好不容易把兒子供出來,可她身子卻也因為多年勞累出了各種問題。雖然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但活罪卻是沒少受。

如今她兒子身為一縣父母官,她在這福興縣,明面上確實是地位最高的老太太,可她家畢竟是寒門出身,這福興縣的縣丞、典史,甚至很多鄉紳,他們的家眷在面對顧老夫人以及顧夫人這種貧寒之家出來的“泥腿子”時,那種發自內心的因為出身而生出的優越感,以及她們時不時流露出來的對顧家女眷的輕蔑,都讓顧老夫人極其堵心。

顧知縣是個心思細膩且又事母至孝的人,察覺到這些人對母親的不敬不屑之後,他就再也沒讓那些女眷登過門。

這麼做毫無疑問會影響他與自己下屬、與治下鄉紳之間的關係,但顧知縣卻還是義無反顧的這麼做了。

可就算如此,顧老夫人也還是鬱鬱寡歡。

曾經她在自己家鄉也是有着很多好姐妹的,那時她幾乎每天都能與村裡的那些嬸子大娘閑嘮幾句,興緻來時,她們甚至能夠湊在一處,一起說上半天的東家長西家短。

可在人生地不熟的福興縣,她老人家卻再也沒了可以陪她閑聊的人。

守寡本來就是一件非常熬人的事兒,再沒了老姐妹的偶爾陪伴,顧老夫人的生活一下子就失去了很多趣味。

恰在此時,她發現了與眾不同的明老太。

那時顧老夫人水土不服的癥狀已經減輕些許,顧夫人心疼鬱鬱寡歡、每日悶在屋子裡養病的自家婆婆,帶着兩個女兒每日承歡膝下之餘,她又親自上門請了明老太偶爾過來陪着顧老夫人說話解悶兒。

明老太毫不猶豫就答應了,自那之後她每隔一兩天就會由家裡小輩陪着去看一次顧老夫人。

兩個老太太出身相仿、性格相似,很快兩人就以讓晚輩們嘖嘖稱奇的速度發展出了屬於她們的深厚友誼,甚至顧老夫人還非要稱呼明老太一聲“老姐姐”。

這也是為什麼顧老夫人不收藥材和官燕,明老太會說她不拿自己當姐妹。

兩個老太太丟下一種兒孫自顧自說起體己話來,顧知縣也把喻嘉言、明許幾兄弟帶去了書房考較學問,明地一個大老爺們兒當然也跟着顧知縣他們一起去了書房——雖然他並沒有讀過多少書,也不是很能聽懂顧知縣與兒子、侄女婿們的交談,但他總不能和一群女眷混在一塊兒哄孩子、扯閑篇兒。

“這是我娘家嫂子託人送來的,知道你們喜歡吃,我特意留了一半給你們。”把明月請到西屋說話的顧夫人一邊跟明月說著話,一邊讓家裡雇來做粗活兒的那個婆子拿了老家捎來的米粉給冬至,讓她送去騾車上,等會兒帶回明家和喻家去。

明月也沒跟顧夫人客氣,她讓婆子找出的那些土特產,明月一樣不落全都收了起來。

當然,這些東西顧夫人並不是為她一人準備的,所有的土特產,顧夫人都有細心地分成分量均等的兩份,讓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分別預備了一份送給明家和喻家。

兩人把顧夫人準備的所有回禮都清點完畢,明月這才跟顧夫人探討起了生財之道。

她問顧夫人,“您和顧大人有沒有想過要在福興縣置產?”

顧夫人苦笑着搖了搖頭,“我家大人是個什麼性子你也看得出來,就他的那副倔脾氣,我們哪來的銀錢買房買地買鋪子?”

當然她並不是埋怨自己的夫君,只要是顧知縣的決定,她一向都是無條件支持的。

別說現在顧知縣已經是個官了,他們家的日子眼看着就要好過起來,就算是從前日子更苦的那些年,顧夫人也從來沒有拖過自家男人的後腿。

但是這卻並不代表,她就不想婆婆和兩個女兒過上更加富足的日子。

她跟明月推心置腹的說起了自己的粗略盤算,“我是想着先攢幾年錢,要是三年之後我家大人繼續留任,那我就在福興縣買個鋪子或者小莊子,要是三年之後他調任到其他地方,那我們肯定就不會在福興縣置辦產業了。”

顧夫人沒說的是,顧知縣這個七品芝麻官兒一年的收入,勉強也就只夠他們一家維持日常生活以及必要的人情往來,至於攢錢神馬的,她靠的完全是老家那些田地的出息。

這和她之前的預期有着很大差距,但是隨着他們身份的改變,他們一家的日常開銷卻又不可避免的要翻上幾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