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譚揚踏出的腳步一下子停在空中，虛空震蕩，無形波紋從腳底蔓延而下，落在大地上。
呼！
無聲無息，堅硬的地磚直接化為粉塵飄然，足足十丈方圓的大地上，就像是被生生颳去了一層，看得莫虛鄒輝風無塵等人忍不住頭皮發麻。
強！
這就是譚揚的強者之威，讓人毫不懷疑，只要他全力出手，整個楚京皇宮都會被瞬間掀飛！
幸好。
哪怕再憤怒，他還是停住了，雙目圓睜如佛陀金剛，怒火噴涌，但更多的還是震驚，望着太聖，難以置信。
“巫王大人？”
“為什麼？！”
譚揚無法理解，顯然藺宥這樣的命令在他看來很不合理。只是，聽到太聖說於良等人雖然死傷嚴重，但於良並沒有死，更在藺宥的巫王之威下，還是停住了腳步，壓下了心中強烈的殺意。
太聖終於長舒一口氣，眼底閃過一抹心悸和後怕。就在剛才一瞬間，他真的怕譚揚情緒失控，自己擋不住對方，犯下不可撤銷的錯誤。
幸好。
藺宥的威嚴還在。
譚揚雖然是巫族老牌強者，其掌控的幽魂族更握有對整個巫族來說都至關重要的祭壇之法，藺宥只能算他的後輩。但，巫王名號，是他永遠都無法逾越的大山。
但太聖也沒有掉以輕心，立刻解釋。
“譚長老切莫着急，這是吾王的命令。我此次前來之前，吾王曾特意叮囑，切勿衝動，以大局為重！”
“戰爭，死傷難免，我巫族也不例外，不得遷怒於人。至於東齊到底發生了什麼，還當以事實為根據，再行確認落實……”
太聖轉述着藺宥的王令，譚揚的臉色卻越發冰寒。
太聖這番話固然理智，甚至，在李雲逸聽起來，都有些過分理智了。
巫族竟然還有這樣的耐心？
要知道，現在死在東齊的可是對巫族未來命運至關重要的年青一代天才，按照譚揚之前的話來說，他們中就是損失一個，也要讓整個南楚陪葬。
可是現在……
李雲逸眼底閃過一抹異彩。
至於譚揚，則早就聽不下去了。甚至，就在太聖第一句話說出的時候，他就已經表現出不耐煩了，臉色陰沉如水。
“是因為南蠻巫神……大人！”
呼！
譚揚的眸子望來，落在李雲逸身上，比刀鋒更銳利，讓江小蟬等人立刻心頭一震，忍不住朝李雲逸更靠攏了幾分。
太聖亦是臉色微變。
“譚長老，還請服從王令，不要妄加揣度！”
“我相信，吾王既然做出這樣的決定，定然有他的理由。至於其他，我等無需考慮，只要服從即可！”
服從？
譚揚感受到太聖突然而來的憤怒和凝重，投目望去，看到後者冰冷的眼眸，心頭立刻一振。
似乎終於想起，太聖和藺宥之間不同尋常的關係，壓下心頭蒸騰的情緒。
他沒必要在乎太聖。
但是，正如太聖所說，既然這是藺宥的抉擇，他就不得不服從。
王令如天！
在規矩地位階級森嚴的巫族更是如此，哪怕他對整個巫族來說再重要，也不可能去挑釁藺宥的地位和抉擇。
所以。
沉默片刻，譚揚似乎終於調整了自己的心情，再次望向李雲逸，目光灼灼冷酷。
“那就請攝政王給老夫一個解釋了。”
“東齊，到底發生了什麼？”
冷酷。
鋒銳！
即使譚揚已經壓下了心頭的殺意，但還帶着強烈的餘威，高高在上，如在審查逼問。
一旁太聖看到這一幕不由眉頭一挑，想要阻止，但最終還是放棄了，和譚揚一樣望向李雲逸。
因為這不僅是譚揚一個人的困惑，同樣也是藺宥讓他親自趕來詢問的原因。
至於譚揚……
他知道譚揚此時的姿態太過分，但之前的阻止已經使得譚揚強行壓住了心裡的殺意，他也怕後者會狗急跳牆，所以才沒有阻止，忍下來了。
但。
他有縱容譚揚如此姿態的理由，可不代表着，其他人也有這耐性。
就在這時。
“道歉。”
一道比譚揚臉色更加冰寒的聲音響徹整個宣政殿之前，太聖譚揚兩人聞言明顯一驚，訝然望向這聲音的主人。
譚揚臉色更是瞬間漲紅，雙眸浮現血色，怒視李雲逸。
“你說什麼？”
“你……”
可不等他發泄心裡的憤怒，李雲逸只是冷冷看他一眼，平靜無波，哪裡有半點敬畏？
“道歉。”
“向國師大人，首尊，莫長老，天鼎王，江小蟬姑娘道歉。”
“更要向我南楚道歉。”
“皇宮之所，乃我南楚重地，豈容爾等肆意妄為？我南楚皇威何在？”
“道歉！”
李雲逸開始聲色平淡，如在闡述現實，但當說到風無塵鄒輝等人的姓名，語調越來越高，到最後一句，更如雷霆天音一般，直接震響整個皇宮之上，只怕小半個楚京城都能聽到！
王侯之音，擲地有聲！
譚揚臉色一僵，望着下方不動如山的李雲逸，臉色一變再變，但還是憤怒居多。
直到。
李雲逸抬起頭，冷冷望來。
“怎麼，譚長老莫非以為我南楚的尊嚴就是如此不值錢的么？”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做錯了，就得道歉。難道，譚長老這麼大了，連我南楚三歲小孩都知道的道理都不懂么？”
神他媽三歲小孩！
望着咄咄逼人絲毫不讓的李雲逸，譚揚的臉色一下子難看到了極點，哪怕他看出來了，這次李雲逸是真的動怒了，因為自己方才的衝動。
說起來，風無塵鄒輝暗受其傷，確實是他的責任。但是道歉？
他怎能說出口？
譚揚咬緊牙關，望向太聖，憤怒道:“這就是吾王想要看到的局面？！”
就在李雲逸聲音響起的一瞬間，太聖早已意識到不祥，臉上充滿糾結，如今被譚揚一怒斥，更加尷尬了，偏過頭去，不敢直面譚揚憤怒的雙眸，無奈望向李雲逸，試圖緩和氣氛。
“王爺莫怪。”
“譚長老他也是心繫我巫族天才的命運才情緒失控……”
情緒失控。
當太聖說出這四個字解釋的時候，其實已經算是服軟了。
起碼。
風無塵鄒輝都已經接受了這樣的說法。
可就在這時。
“擔心？”
“所以說，你巫族天才的命是命，我南楚的命就不是了？”
“這次是你太聖護法來的及時，我南楚皇宮尚能健在，若是下次呢？”
“是不是我南楚皇宮都要被連根拔起？”
李雲逸毫不留情打斷太聖的話，聲色冰寒，如刀鋒銳利，根本不看一旁憤怒的譚揚一眼，冷冷道。
“不道歉，一切免談，請太聖護法暫時回去吧，告訴巫王大人，我南楚雖弱，但也是有骨氣的。”
“想要知道東齊發生了什麼，讓他拿着誠意來談！”
說完，在所有人驚訝的注視下，李雲逸竟然毫不猶豫地轉身，朝宣政殿走去。
拒絕？
李雲逸竟然拒絕告知他們巫族天才在東齊到底發生了什麼意外？
如此一幕實在是太出人意料，正如李雲逸展現的錚錚鐵骨，當太聖譚揚終於回過神來。
轟！
宣政殿大門關閉，風林火山大陣固若金湯，眾人面前除了這緊閉的大門之外，哪裡還有李雲逸的影子？
風無塵等人也驚呆了。
這時。
“去忙吧。”
“巫族強大，若是他們撕破臉，我南楚擋不住，也無法阻擋。”
“但他們不敢這麼做，除非，他們也不想活着留在這世上！”
李雲逸冰冷的聲音從宣政殿內傳出，風無塵等人精神一振，立刻望向譚揚太聖。
譚揚臉色漲紅，雙目如血，似乎早就在瘋狂的邊緣了。
閉門謝客？
還出此誑語威脅？
李雲逸，好大的膽子！
是因為南蠻巫神給他了這樣的底氣？
李雲逸絲毫不加掩飾的言辭讓他暴跳如雷，心裡的怒火眼看無法壓制，就要噴涌而出。
太聖同樣面色難看且無奈，望着大門緊閉的宣政殿，看着風無塵等人猶豫了一會終於離開，唯剩江小蟬依然持劍立在門前，福公公隱遁暗影之中，太聖真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崩了！
看似是譚揚不道歉就無法繼續的僵局，但太聖知道，此情此景，已經崩了。
就在譚揚暴怒而至的時候，其實就已經註定是這結果了。
至於道歉……
它只是一個理由而已。
但這個理由，卻生生刺在了譚揚的死穴上，同樣，也是他太聖的死穴！
因為他知道，以譚揚的性格和地位，哪怕錯確實在他，他也絕不可能為了風無塵等人道歉了。
這樣的局面已成死水一潭，無法改變。
而最難受的，無疑是夾在最中間的他了。
一面是藺宥的王令，一面是“寧折不撓”的譚揚和拒之門外的李雲逸，他夾在中間，真是沒有半點辦法。
總不能強行打開宣政殿的大門吧？
和南楚之間的合作還要不要了？
更重要的是……
自家巫族一夜之間二十餘人慘死東齊，這絕對是近些年來巫族最大的損失，事關重大，各大高級巫族肯定無法忍受。
藺宥是如何力排眾議，沒有讓戰亂髮生，而是要求理智處理此事的？
莫非真如譚揚所說，是南蠻巫神從中發力了？
只怕，只有這個理由！
太聖想到這裡，想要強行沖入宣政殿的念頭再也無法騰起了，無奈一嘆。
“唉！”
“今日之事，我會如實稟告吾王，請他定奪。”
說著，太聖直接從懷裡掏出筆墨，書寫起來，寫完之後封存，召來一頭飛行靈獸，綁在它的腿腳上，目送它展翅朝南蠻山脈飛去。
看着這飛行靈獸消失在視野盡頭，太聖這才轉過頭來，望向譚揚，眼底閃過一抹深深的無奈。
“譚長老，請回吧。”
“吾王若是傳來手書，太聖必會第一時間交於長老手上。”
譚揚臉色冰寒，深深望了太聖一眼，什麼話也沒說，直接朝骸骨營掠去。
他今天的表現雖然狂暴，但如今連太聖都能看清的形式，他怎能看不清？
威懾。
驚嚇。
震懾。
這都無所謂。
但他絕對不能出手打開宣政殿的大門，那是南楚最後的尊嚴，更是他巫族同南楚合作的最後底線！
他沒有這個權利出手，哪怕，他心裡再怎麼想出手！
只是。
這回信的內容。
是大戰。
還是隱忍？
譚揚如何期待，就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
同樣，太聖這些話也傳到了宣政殿內李雲逸的耳朵里，坐在王座上，李雲逸眼底閃過一抹寒芒，嘴角浮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