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川向晚》 姒锦

事發突然。

只一個轉瞬,已經是天翻地覆。

誰會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白慕川沉默一下,“你不要說話了。嘴也——不要動。”

不要動,就不分泌唾沫嗎?

向晚緊張地嚥了一下。

她發現,不去想唾沫這個東西的時候,不覺得它在分泌,一旦有了心理暗示,分泌速度反而變快了。

聽天由命吧!

她這麼想,鼻子有點酸,又低頭吻了吻白慕川的額頭。

“抓緊時間,親你一下。”

“……”

“再過一會,我就不敢親了。”

“……”

白慕川沒有回應。

他望著向晚,慢慢閉上了眼。

“小向晚……”

“嗯。”

“不要放棄,哪怕只有,一絲……生機。”

“我懂。我明白的,和你開個玩笑。”

向晚頻頻點頭,微笑著裝著無所謂。

然而,白慕川的反應卻很慢。

過了好一會,他才慢慢冒出一句。

“小向晚,我很愛你。”

向晚一怔,“我也很愛你。”

白慕川嘴角動了動,輕輕的,像是在笑,“那你親我一下。”

向晚摸了摸自己的嘴,磨蹭著慢慢低頭,又一次將唇印在他的額頭。

白慕川:“嘴。”

向晚心裡毛毛的。

想到嘴裡藏著毒劑,她不敢碰他。

白慕川凝視她,“嘴。”

向晚搖頭,拿手輕輕碰一下他的嘴唇,“不要。你的嘴太乾了。不好親。”

白慕川:“……”

他沒有說話。

良久,又輕輕冒出一句。

“小向晚,我……休息一會……”

向晚心底微驚,慢慢摸索著他的臉。

“白慕川,你是不是哪裡受傷了。”

白慕川沒有回答。

這個從來不肯輕易休息的男人,他說,他要休息一下。

“白慕川,你不要睡,聽見了嗎?不要睡?”

向晚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不放心地將手臂穿過他的腋下,想要把他往上扶一扶。

然而,

手指上溼糯的觸感,驚出她一身冷汗。

血?

他的後背有血?

向晚不敢輕易扳動他,低頭仔細檢查他的身體。

看不清。

什麼都看不清。

向晚慢慢地側過他的頭,發現有鮮血從他的腦後慢慢地淌下來,浸入地面。她尖叫一聲,他沒有反應,身子在寒冷的夜風裡一動不動,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也沒有知覺。

向晚心臟一涼,嚇得手都哆嗦起來。

“白慕川!”

“你醒醒啊。白慕川!”

她吶喊。

她嗚咽。

她痛哭。

沒有回應。

天地間一片漆黑。

山坡上的汽車,還是沒有燃盡。

向晚緊張地抱住他,撕心裂肺的大喊。

“……救命!”

“權隊!”

“黃何!”

“救命啊!”

“你們快來救救白慕川!”

……

風聲裡,火光裡。

權少騰終於趕到了出事地點。

他聽到了向晚的哭叫聲,激動得甚至朝天開了一槍。

“救小白!都他媽下去給我救小白!”

男人的撕吼,令人動容。

無數xing jing特警不畏生死地順著陡坡下來……

地面上的野草,瘋狂而野蠻。

他們的行動極為艱難——

權少騰動作最為敏捷,第一個到達,在看到被向晚緊緊摟在懷裡的白慕川時,心臟差一點停止了跳動。

“媽的!怎麼搞的,怎麼搞的?”

他弓著身子,抹一把眼睛。

“小白!你他媽的怎麼回事?怎麼這麼慫?睡什麼睡,給我起來!”

看到他出現,向晚幾乎快要暈厥過去。

“權隊!快!快救他。快點救他!”

她顧不上自己,幫著權少騰把白慕川抬起來,用繩子拴在他的背上,在一群戰友的助力下,一步一步往上爬。

“白慕川!”

“你快醒醒!”

“你不會有事的,一定要撐住……”

向晚的嗓子,已經完全壞掉,沙啞得像破鍾一樣……

權少騰實在看不過去了,“你照顧好自己,別說話了。”

向晚:“……我沒事的。”

“我看你的事情大得很!”一個人影從坡上滑下,從魏兵手上將向晚接過去,一雙冷漠的眼,動也不動地盯住她,“你現在情況怎樣?”

向晚頭嗡嗡地響。

看著程正,這想起了嘴裡的致命毒劑……

她吸一口氣,儘量微笑,“只要白慕川沒事,我……覺得我不會怎樣的。”

“覺得?”程正撈起她,力道極大地往懷裡一帶,呼吸急促地衝公路上大喊,“梅心,準備手術!”

……

說是手術,但這哪是適合手術的地方?

向晚站在夜風裡,瑟瑟發抖。

程正要在這裡幫她取牙。

可他,不是牙醫。

“消毒!”

“鑷子!”

“……準備好。”

程正和梅心在說話。向晚安靜地站在路邊,看權少騰把白慕川放上汽車,駛離公路,一顆緊繃的心漸漸放下。

“走遠了。還看?”程正轉過頭來。

向晚唔一聲,將視線轉向他,“你幫人取過牙嗎?”

程正面無表情,“沒有。”

向晚:“……”

那怎麼取啊?

程正:“小時候,幫我家狗拔過乳牙!”

向晚:“……”

她望天,沒有反駁。

反正都這個結果了,就算是獸醫也沒有多大關係。

程正直起身,瞄她一眼,“我熟悉人體的一切結構。相信會比牙醫更精確。”

向晚衝他咧著嘴笑,“謝謝!”

程正沉著臉,沒有回答她,轉身讓梅心來幫忙,先卸下了她的耳釘。

耳朵上的拉扯有一絲絲疼痛,向晚沒哼聲,一直望著遠方,望著那一片虛空。

“白慕川他……不會有事的吧?”

剛才程正檢查過他的身體,向晚認為,他多少應該知道一點。

程正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起:“他沒事,不過再耽擱下去,你就有事了。”

向晚哦一聲,閉上眼睛,姣好的面容微微仰著,朝他張大了嘴巴,含糊地說:“那你來吧。”

程正低頭,看著她的臉:“你相信我嗎?”

向晚沉默。

半晌,她又咕噥。

“信。”

一個字,不太清晰,有些沙啞,卻足夠用力。

程正哼聲,“那我們——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