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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是青溪縣城南邊的一座山,其實不高,海拔不過六七百米,只是它孤拔獨秀,顯得與眾不同,便成了青溪縣的“名山”。

南山上原本有座野廟,也不知哪年哪月所修,非佛非道,供着一尊龍王。聽說是前清末年,青溪大旱三年,鄉紳們集資修了這麼座龍王廟,以作祈雨之用。巧的是,此廟落成時,正好甘霖而至。於是這出了神跡的廟宇便成了青溪縣香火最旺盛的所在。

特殊時期,這座廟被葛敏小將們砸得稀巴爛。八十年代,有人悄悄地重新了這座廟,開始的時候都是偷偷摸摸地來上香拜神,到了九十年代就變得光明正大。百姓們手頭寬裕了,廟也修得比以前更大,直接擴成了三進院子。

第一進左拜月老求姻緣,右拜財神求財運。第二進左拜藥王菩薩求身心健康,右拜龍王老爺求風調雨順。第三進觀音菩薩和太上老君成了並排的鄰居。不過按照廟祝的說法,觀音菩薩保平安、求子、祛病消災,太上老君佑福壽、官運、去障消業。各司其職,靈得很。

但是對於丘好問和明未央來說,這南山卻是一處踏青遊玩的所在。

這天上午,天色陰沉,像是王冕洗硯的池子,淡烏的墨色浸染了各處。抬頭看去,那些散開的雲朵,又像是放了不知多少年的陳年棉絮。太陽艱難地透出少許亮光,在雲朵間隙中映出點點光斑來,表示它正常上班,絕對沒有偷懶曠工。

丘好問和明未央兩人,還有鄧凌飛和田珍珠,四人沿着上山的路,慢慢地走着。路邊是灌木叢,再遠點是整齊的人工林,一水的杉樹,不到兩米高,顯得有些單薄,都是近幾年補種的。

前些年一些山頭被砍得光禿禿的,九十年代後開始封山還林,只是要恢復成老人口中里的綠樹成林,還需要時日。

走在彎彎曲曲的山路上,沐浴着習習和風,四人邊走邊聊着。

“小霞,航校好玩嗎?”鄧凌飛問道。

“好玩啊。”

“你們開始上機飛行了嗎?”

“才一年,還早着呢。我們現在學得全是地面教學課。起碼要到大三才會上機,在教練的帶領下上天。”

“真不敢相信,在天空中駕駛飛機的感覺是怎麼樣的?”鄧凌飛一臉嚮往地說道。

“自由,自由自在地翱翔。我去年暑假在霉國航校飛過二十個小時,那種感覺就像你去掉了一切約束,沒有地心引力,你不再是地面上一隻螞蟻,而是飛翔的鳥兒。”

聽着明未央抒情的話,鄧凌飛臉色更加複雜,羨慕懊悔。

“我從小就像當飛行員,只是年少不知努力,現在只能看着別人羨慕嫉妒恨。”鄧凌飛連連嘆氣道。

“得了吧,你別得了便宜又賣乖。京影學院導演系,一年才招那麼幾個,居然被你給混進去了。真是的,現在京影學院招生都這麼隨便的了嗎?”

鄧凌飛跟丘好問鬥嘴慣了,不理會他的冷嘲熱諷。

“珍珠啊,你可要盯緊了他。京影學院我是去過,那可是真正的女兒國,小明去了那裡,危險啊,危險啊。”丘好問對田珍珠說道。她成績中等,考上的是五溪師專。

“哼,我潔身自愛,冰潔玉清,一片冰心在玉壺,珍珠,你千萬不要聽着這奸臣賊子的胡說八道。”鄧凌飛急忙分辨道。

“還冰潔玉清?用在你身上就是毀了這個詞!還一片冰心在玉壺?怕是尿壺吧。”丘好問毫不客氣地繼續打擊道。

田珍珠看着急紅白臉地鄧凌飛,嘴角暗笑,卻故意說道:“他身在女兒國又管我什麼事?我們只是同學關係。”

明未央輕輕地怕打丘好問,“粗俗,你去了霉帝怎麼越學越粗俗了?”

“關鍵是他居然在你和珍珠面前說自己冰潔玉清,太不要臉了,比在我面前誇他自己長得像劉德化還要無恥。”

“哈哈...”一串笑聲像黃鸝一般,在樹枝間跳動着。

路邊是一片片草地,夾雜着星星點點的野花,黃的,紅的,紫的,白的,引得蜂飛蝶舞。陽光照下來,熱氣騰起,卷着淡淡的青草味和泥土腥味,深吸一口氣,覺得整個身心都輕了幾兩。

來到南山頂上,廟門口聚着一群人,在一座水泥香爐前燒香,嘴裡絮絮叨叨,拜神求願。走進第一進院子,明未央站在月老像前。這座月老有些古怪,額頭凸出,帶了三分南極仙翁的特徵,又滿臉笑容,像極了彌勒佛。只是那對眼睛,原本慈眉善目的,可能工匠手藝不行,點睛之後居然透出三分猥瑣。

一個老婆子,應該是負責第一進院子的廟祝,在明未央耳邊絮叨着。

“這是管姻緣的月老,妹坨有心上人嗎?拜一拜,好好許願,月老一定會幫你牽紅線的,有情人終成眷屬。”

明未央眼睛瞥過丘好問,突然間雙手合掌,放在胸前,神情虔誠,默默地念了幾句,然後恭敬地拜了三拜。

“小霞,你許了什麼願?”丘好問踱了過去,側過頭來問道。

“哼,不告訴你。”明未央鼻子一哼,頭一轉離開。可惜她的馬尾巴上航校後就被剪掉了,否則肯定會甩在丘好問的臉上。

“妹坨,許願還要放功過錢才靈的。”廟祝眼看着明未央要走了,連忙“好心”地提醒道。

明未央掏出十元錢,塞進了那口貼着“功過箱”的木箱子里。廟祝眉開眼笑,雙手合掌道:“月老肯定會保佑妹坨早日跟心上人成眷屬。”

眼光在明未央和丘好問身上掃來掃去兩遍,又補了一句:“真是一對金童玉女啊!”

丘好問看着明未央羞紅的臉,還有幾滴汗珠在她白皙嬌嫩的肌膚上滑落,心頭一動,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

明未央的大眼睛瞪了丘好問一眼,看了看周圍來往的人群,輕輕地甩了甩,沒有甩掉,便不再掙扎,把手留在了丘好問的手心裡。

看着兩人的背影,剛才還像一個生意人的廟祝,臉上露出真誠的笑意。她轉過身來,對着月老像拜了拜。這一刻的她,居然露出虔誠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