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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好問手指一撥,一段優美的旋律彈響了。這是一段沒有人聽過的曲子。前奏過完,岑樂瑤吸了一口氣,微閉着眼睛,頭微微上揚,開口唱了出來:“我在仰望,月亮之上。”

歌聲一響,所有的人,坐着的,在過道和舞台後面站着的,都感到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誰也沒有想到,溫婉柔美的岑樂瑤,居然有着這樣高亢激昂,穿透力極強的聲音。或許是激動和緊張,她的聲音有些嘶啞,可就是這點缺陷,配着這首歌,別有一番味道。

唱到中間,岑樂瑤微微側身,笑着看向了丘好問。丘好問早就準備好了,他一邊彈着大家都熟悉的旋律,然後仰着頭唱了起來“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

這就是這首歌迷人和特別的地方,女聲一反當前溫柔甜蜜的常態,鏗鏘有力,男聲卻深情柔和,成為了唱和的副曲。一正一副,反襯對比,讓人耳目一新。加上這旋律優美動人,歌詞朗朗上口,有着濃郁的草原民歌味道,卻又摻雜了現代音樂的元素,深深地打動着眾人。

岑樂瑤是主唱,大部分歌詞都是她在唱。丘好問除了和了那兩句《敖包相會》外,沒有其他的了。

一曲終了,熱烈的掌聲在兩人退到舞台後面還在響着。

“小姨,我唱的好嗎?”岑樂瑤一把抱住樂翎,激動地問道。

“挺好的。我都錄好了,你回家可以聽一聽,效果不錯的。”樂翎說道。

“就是可惜了,沒能把那段說唱加進去,老美現在挺流行這個。”

“不能加的,加進去就壞了事。這點好問做的對。”

丘好問連忙謙虛了兩句。真是奇怪,他可以把岑樂瑤回回都逗得花枝亂顫,但是在樂翎老師面前卻老老實實的,簡直就是中國最後一個太監附身。

樂翎和岑樂瑤還有事要忙,就恩准丘好問可以跪安了。

丘好問抹了一把額頭上細毛汗,輕輕舒了一口氣。準備離開舞台去跟鄧凌飛會合,卻心有靈犀地一念,剛才好像沒有看到明朝霞的身影,台上台下都沒有,去哪裡了?

於是丘好問裝作若無其事地在後台到處閑逛起來,眼睛卻像雷達一樣四處瞄着。剛轉到一個角落裡,看到明朝霞坐在一個箱子上,還穿着《天竺少女》的舞蹈服,裹着一件破舊的軍大衣,在那裡瑟瑟發抖。她的臉灰青,那雙光着的腳凍得通紅。

“你這是怎麼了?”

“有個伴舞的同學有事急着回家,稀里糊塗的把我的衣服鞋子卷在袋子里,一起帶走了。小魚和小貓幫我去找她了,只是她家有點遠,到現在還沒回來。”

“什麼?你就這樣一直等到現在?”

“嗯,一個叔叔看我太冷了,就給我找了件軍大衣。”說到這裡,明朝霞又裹緊了身上的軍大衣。此時的她,像極了一隻飢寒交迫的喵咪,那雙大眼睛裡透着讓人無限憐惜的楚楚可憐。

“你啊,怎麼這麼傻?你可以穿着軍大衣先回家去啊。”

“節目還沒表演完,我想知道我的節目被評為幾等獎。”明朝霞咬着下嘴唇說道。

“那你也不能這麼傻等啊,會感冒的。”丘好問痛惜地說道。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勇氣把瑟瑟發抖的明朝霞抱進自己的懷裡。丘好問解開自己的棉衣扣子,敞開來,再上前半跪着,把明朝霞那雙冰冷的腳藏到自己的懷裡。

明朝霞臉一紅,雙腳使勁掙扎了幾下,卻被丘好問緊緊地夾着不放。感受到那難得的溫暖,明朝霞放棄了,順從地讓凍得有些麻木的雙腳在丘好問的體溫里慢慢恢復了知覺。

“丘好問,”明朝霞突然開口道。

“嗯。”

“剛才那首歌真好聽。你寫的?”

“是的。”

“是你寫給岑樂瑤的嗎?”

“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這只是一首混雜了現代歌曲風格的蒙古民歌,沒有情呀愛的,你為什麼會認為是寫給她的?”

聽着丘好問認真地解釋,明朝霞笑了,嘴角的梨渦又現了出來。

“岑樂瑤唱得也好聽,我想不到她的聲音這麼特別,這麼好聽。這首歌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明朝霞微微歪着頭,居高臨下地看着丘好問。

丘好問卻在軍大衣的縫隙里看到了明朝霞裸露的肚臍眼。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女孩的肚臍眼也可以這麼好看。像德芙白巧克力豆,又像和田玉雕刻的紐扣,都是一件藝術品。

發現丘好問在發獃,明朝霞低頭一看,臉一紅,連忙把軍大衣裹緊,切斷了丘好問的視線。

“你剛才問我什麼?”

“沒有什麼!”明朝霞灰青的臉現在恢復了些紅色。

靜寂了一會,明朝霞覺得有點尷尬,便開口問道:“你什麼時候去省里比賽?”

“二月底,四月初全國比賽在京城舉行。”

明朝霞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丘好問話里的意思。

“我相信你肯定能在省里比賽拿一等獎,殺進全國比賽。”

“謝謝。”

說完後,兩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各自在那裡絞盡腦汁地想着話題。

正在這時,有兩個人冒冒失失地闖進了這個角落裡,看到了這一幕。

明朝霞坐在木箱子上,像一位公主,丘好問半跪在她跟前,像是要求婚的王子。只是明朝霞身上那件破舊又不應景的軍大衣是個什麼鬼?丘好問為何抱着明朝霞的雙腳?他們下一步要幹什麼?準備相擁親吻了嗎?

這兩個瓊瑤小說看多的女生,腦子裡頓時閃現出無數經典愛情場面,同時產生了無數個懸疑問題。等她倆走到跟前時,已經在幻想,明朝霞這麼漂亮,丘好問這麼聰明,他們結合的孩子肯定是智慧與美貌集一身的天之驕子。

看到同學把明朝霞的衣服找了回來,丘好問自然就功成身退。

最終,他跟岑樂瑤的歌曲獲得了一等獎。明朝霞的兩個舞蹈,健美操舞獲得了一等獎,《天竺少女》卻只獲得二等獎,跟韓濤領隊的那支舞蹈一樣。田凱的歌曲卻只獲得三等獎,可能是珠玉在前,有了丘好問和岑樂瑤的吉他合唱,他的節目就有些看不下去了。

終於,青溪縣一中1990年元旦晚會圓滿結束。

跟鄧凌飛一起走出影劇院,已經十點半了。天空中也開始下起鵝毛大雪,抬頭望去,滿天飄飄洒洒,雪花像是從黑幕中鑽出來的,在風中輕盈地飛舞着,像是音樂女神為新的一年到來唱出來的音符,最後無聲地落在了你看不到的地方。

丘好問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突然興緻來了,對着天空大聲喊到:“你好!1990年!”

周圍的同學詫異地看着,發現是最近名聲大震的一中第一才子丘好問,便不覺得奇怪了。天才嘛,總是有些與眾不同的地方,如果跟我們普通人一樣,那還怎麼叫做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