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離期末考試只有幾天了,天氣也越發地冷了。丘好問送完自己那組最遠的女生,又折回到縣一中的門口,直接鑽進門衛室。

“徐大爺,湯司令呢?”丘好問靠在火盆邊上,雙手架在火炭上,烤散身上的寒氣,開口問道。湯司令姓湯,賈志國的舅舅,被他弄來看一中大門。半年下來,口碑極差,天天扳着臉守着門口,盯着進出的每一個人,目光賊兮兮的,稍不順眼就加以盤查,搞得就像是抗日劇里守炮樓的偽軍。師生們沒有不討厭他的,於是人送外號“湯司令”。

“他啊,被李主任踢到總務處去了,那邊王主任就直接安排他打掃衛生去了。現在大操場、籃球場和兩個公共廁所都是湯司令的防區。”徐大爺樂呵呵地說道。

賈志國前腳剛下鄉當支教隊副隊長,李水東和王向前就順應民意聯合下手了。

“丘神童,你不是下晚自習了嗎?怎麼還回來?”徐大爺接着問道。

“我來接我姐。”

初中生上兩節晚自習,高中生要多上一節,要晚四十五分鐘才能走。

徐大爺搖搖頭,“這事鬧得!那兩個吃槍子的怎麼還沒抓到呢?搞得人心惶惶的。”

“聽我舅說,公安局已經有線索了,現在在抓人,只是那兩個混蛋跑南邊去了。其實已經沒事了,只是大傢伙只有見到了罪犯落網了才安心。”

“那是,人沒抓到,誰也不安心。”

兩人瞎聊了一會,徐大爺看了看牆上掛的鐘,時間到了,按響了電鈴聲。剛才一片安靜的教學樓立即鮮活過來。到處都是“砰砰”的合桌蓋聲,“嘎吱”的挪動椅子聲,還有急促的下樓腳步聲。

過了一會,有學生陸續向校門口走出來。高中生有一部分在學校寄宿,所以出來的人沒有初中生多。

丘好問一眼就看到了丘好學和岑樂瑤。一個穿着件暗紅碎花棉衣,一個穿着件水青色羽絨服,手拉着手,說說笑笑地走了出來。男生們從她們身邊走過,熱情地打着招呼。

看到丘好問,丘好學鼻子一哼道:“呵呵,護花隊長,挺忙的吧。你的那張年畫送到家了嗎?”

“說的真難聽,是年花,不是年畫。她們151班有自己的互助小組。再說了,她住在縣大院,那麼近,一路又都是大街上,人來人往的,怕什麼?”

“呵呵,白馬王子露出原型。問你,年畫的腳臭不?”

“不臭,至少沒有你的腳臭。”

“丘好問,你想死啊!”丘好學惡狠狠地叫道。

岑樂瑤看着姐弟倆在那裡逗趣,笑得上半身在那裡微微顫抖,如風吹柳擺一般。旁邊路過的男生們都忍不住盯着笑顏如月的校花多看了幾眼,卻看到丘好問這招人恨的傢伙在旁邊,好像是他把校花逗笑了。各個都忍不住恨恨地罵了一句,然後像周幽王烽火博美人笑里的四方諸侯們一樣,憤憤然地離去。

“細伢子,你這個護花隊長不能光顧着你們的那張年畫,還要顧一顧我們的校花。今天三中有個人託人給瑤瑤遞情書來了。”

“這是稀罕事嗎?上周瑤瑤姐跟我去參加地區的文藝調演,剛回來市一中和三中的情書就跟着過來了。哪天瑤瑤姐沒有收到情書了,那才是大事。”丘好問撇撇嘴說道。

“不一樣,這人聽說是大混混蛇頭的親弟弟,不僅在三中橫行霸道,在我們縣城也是橫着走的。”丘好學說道。

丘好問眉頭跳了跳,這個三中土霸王他沒有聽說過,但是蛇頭大哥的名聲還是聽說過。有人說他手上有命案,也有人說他是某位縣領導的親戚。不過在丘好問看來,都是無稽之談。手裡有命案,還眾人皆知,早就被抓進去了,真當公檢法是吃乾飯的。至於縣領導的親戚,更不可信了。要是有這關係,早就當倒爺發財去了,還用得在街頭耍橫搏命?

不過這傢伙心狠手辣是真的,說不好還是個亡命徒。自己要是管了這事,十有八九要跟蛇頭弟弟打一架。萬一蛇頭大哥是個伏地魔,自己怕是麻煩多多。自己還有那麼多事情沒有做,還有那麼多理想要去實現,犯得着跟一個爛人去拼嗎?

再說了,旁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岑樂瑤是善茬嗎?丘好問可是聽說過,她的外公是老紅軍,回到青溪縣只是因為這裡是岑樂瑤外婆的故鄉。人家是把青溪縣武裝部當干休所。這樣的人物,家裡人出一丁點事情,縣裡幾位領導的覺都睡不好了。

只是,這樣躲避好嗎?凡事總是趨利避害,做個莫得靈魂的工具人,有意思嗎?

“放心,這事我管定了。要是這傢伙老老實實的,那倒罷了;要是敢耍賴硬來,嘿嘿,我要他知道,人民群眾對於流氓是絕不姑息的。”

“你真管?說不定要打架的。”

“沒有打過架的中學時代,是不完整的,就跟沒有加辣椒的酸蘿卜一樣,莫得靈魂。”

“你說得什麼鬼?”丘好學皺着眉頭問道。岑樂瑤在旁邊聽着姐弟的話,眼睛又笑得跟月牙一般。丘好問連忙把頭轉到一邊去,他水性不好,天天掉進桃花潭裡,再艱難地游出來,很累人的。

期末考試結束了,如得大赦的學生們就跟脫了僵的野狗,撒了歡往外跑。老師的呵斥聲,校長主任嚴厲的目光都煙消雲散。在這一刻,大家都是學校里最瀟洒的崽,成績紀律與我如浮雲。

可是同學們衝到校門口,便放緩了腳步,只見門口站着七個人。六個人站成一排,簇擁着前面的那個人。這個人穿着一件有點發皺的黑色西裝,頭髮梳理整齊,像極了鄉鎮企業的採購員。他披着一件大衣,許文強的同款,還帶着黑手套和一頂不倫不類的黑禮帽。看到這裡,大家才明白,他這是在模仿前幾年大火、至今縣電視台過年還要放一回的《上海灘》里的許文強。

只是他這個許文強式的裝扮太辣眼睛了。要是《上海灘》里的許文強也是這個樣子,估計一出來就被亂槍打死了,用不着等到最後。

他看到了走出來的岑樂瑤,露出最自信的笑容,說道:“岑樂瑤,我喜歡你。為了表達我的愛意,我特意去市裡買了這套衣服,還有這束花。”

他從背後捧出一族花來,居然是菊花。這年頭,很多人對鮮花送人真沒有什麼概念。再說了,這寒冬臘月的,也就菊花最好弄。

“這束花代表着我的心意,這封信代表着我對你灼熱的心。”

“對不起,我不喜歡。”看到被遞到跟前的菊花,岑樂瑤又氣又好笑,一口就拒絕了,“你可以走了。”

那人愣了一下,好像沒聽明白岑樂瑤話里的意思,然後把花遞給身後的小弟,展開信紙開始大聲念起來,看樣子是不死心不罷休,誓要追求到底。

“你是我心中的最亮的星,是我心中的太陽,你照亮我迷途的人生,溫暖着我孤獨的心。我手裡的紅玫瑰,哦,代表着我這顆火熱的心...”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連路邊的居民也聞訊趕來看熱鬧。岑樂瑤看到這情景,粉臉浮上一層慍色,大聲打斷那人的話:“請你走開!不要再騷擾我。”

那人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還在繼續念信,想必他是信奉那句話,“好女也怕賴男磨,只要臉皮厚,沒有泡不到的妞。”

“打住!”丘好問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