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連着新年假期，悄悄過完了。

街道兩旁的商店紛紛開門，上班族重新回到崗位上。

有人出遠門，去旅遊勝地歡度小半個月，也有人為了掙錢，節假日期間從未休息，至少在這唐人街，節日氛圍很平淡。

陳林芝惦記着那張支票。

花旗銀行恢復營業後，他火速趕去兌換成現鈔，直到將錢拿到手後才安心，幸好不是空頭支票。

總共一萬多美刀，又被他開戶存進去一大半，只留下兩千現金，放進口袋小心裝好。

還有些東西沒賣，例如內圈帶有徽章的戒指，以及依舊掛在他脖子上的金項鏈，暫時都留着，以備不時之需。

這筆錢說多不多，說少其實也不少了。

假如帶去跟世界經濟脫軌多年，近年來剛剛改革開放的大洋彼岸。

陳林芝搖身一變就能成為萬元戶，擱在對岸的某些小地方，說是“富甲一方”也不為過，能讓人眼紅不已。

但在早已步入發達國家的美國，而且舊金山還是西海岸最為富裕的城市之一，這點錢別說買房子， 哪怕用來生活都瀟洒不了多久，物價水平相對較高。

殷蟄得知兌換支票的消息後，攛掇着陳林芝去買輛車。

陳林芝則更希望先將錢花在刀刃上，而不是可有可無的消費品。

不過兩人都沒車，出行確實麻煩。

所以權衡完之後，決定先買一輛機車，也就是所謂的摩托車，用於日常代步。

以這片街區的交通秩序來看，開車實在有點難，機車價格實惠，又能在擁堵的街道上自由些。

其實，說到底還是在為窮找借口，自我安慰罷了。

倘若錢更多點，陳林芝當然想買輛跑車，現在開爽了，擱在幾十年後還能當古董對外出售，無論怎麼算都不虧本。

想省錢沒錯，可並不意味着放低要求。

之後兩天時間裡，陳林芝帶着殷蟄去了好幾家店，從二手摩托看到新車，從本田看到哈雷，最終想了許久，入手一輛寶馬。

確實是寶馬。

寶馬公司出產的摩托車。

型號為R65，去年剛上市最後一批，店裡打折促銷，總共花掉陳林芝九百多美金，紅色油箱，其他部位為黑色。

可能礙於全美機車黨的勢力太過於強大，這年代幾乎沒人會因為騎摩托，專門去考個駕駛執照，所以陳林芝在車行門口空地上練了會兒，直接就敢帶殷蟄上路。

造型可能沒哈雷那麼拉風炫酷，不過這輛R65跑起來，低沉聲音相當迷人。

有了輛機車，出行距離不再是問題。

陳林芝練車加兜風，一直騎到聖弗朗西斯科海灣邊上，看看海，吹完風，才繞路返回殷蟄家樓下。

附近治安情況糟糕，不敢不鎖。

專門在店裡買了把質量最好的鎖，光鎖住輪胎還不行，還要推到樓道內，鎖在樓梯的鐵欄杆上。

即使這樣，殷蟄仍然不放心，請認識的一樓大媽幫忙照看着些。

他嘆口氣，對陳林芝說道：

“再加一千多美刀，都能買輛便宜的曰本汽車了。雖然那些車質量一般，看着還丑，不過有頂有玻璃，可以遮風擋雨。

你這輛機車目標太大，很容易被小賊盯上，到時候搓掉編號、重新噴漆，從你面前騎過去都很難被認出來。”

“聽你這意思，好像很有經驗？”陳林芝問道。

殷蟄攤手告訴他：“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如果被熟人推走還有機會商量，最怕遇到窮瘋了的年輕人，轉手一賣，連鎖都不會給你留下。”

“窮瘋了的年輕人，聽着有點像我。”

陳林芝自嘲了句，緊接着想起什麼，說道：“剛剛出去兜風，該不會把白江甩掉了？”

殷蟄來到在樓梯口，探頭往兩邊看完，樂道：“好像真不在，還自誇是什麼高手， 果然跑不過機車......”

......

上樓來到走廊。

兩人發現本以為被甩掉的白江，此刻正像蒼蠅一樣，絮絮叨叨對宋月紋說著些什麼。

看樣子，之前他們去車行買車，撇下白江以後，這傢伙本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的想法，直接回來蹲守了，毅力十足。

白江見到他們，語氣無奈，對陳林芝來句：“拿錢辦事，照顧你周全是應該的，不過你自己買車卻不順便幫我買，這讓我很難辦。萬一跟丟了，你自討苦吃出事不要緊，但假如因為你出事，砸了我的金字招牌，讓我以後沒活接，這賬怎麼算？”

“誰花錢雇你，你就去找誰幫你買車，我又沒讓你總跟着。一不主動惹誰，二又無仇無怨，誰會閑着沒事，做跑來找我的麻煩。”

白江不置可否。

丟下句欠揍後，慢步離開，下樓買飯吃。

宋月紋今天再次趕來，並且等了陳林芝近兩個小時，為的是請他幫忙安排，讓自己去探監，探望素未謀面的外公。

預約登記而已，絲毫不費事。

陳林芝之前已經單獨去過一趟，有了這方面的經驗，於是二話沒說點頭答應。

關係僅限於此。

宋月紋沒進屋，得到答覆之後，說完謝謝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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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

陳林芝給宋月紋打了個電話。

次日一早騎着摩托，趕去火龍虎武館門口接她，她貌似就住在這附近。

武館裡許多壯漢們，這幾天來見過陳林芝好幾次，對這個沒膽子上擂台打架的“小白臉”愈發不爽，一個個磨拳擦掌。

他們同樣也對宋月紋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覺得她眼神不好，挑來挑去，居然找個外人，肥水流到別人家的田地里去了，能高興才奇怪。

穿着黑褲子，外加一件白色羊毛大衣的宋月紋，坐上車後只抓住陳林芝衣服的兩邊。

為了待會兒的見面，出門前專門化過妝。

本身長得漂亮，稍微打扮一下，更加錦上添花，等紅燈期間 甚至有人打開車窗，朝着她吹口哨，討要聯繫方式。

陳林芝忘記買頭盔，被冷風吹到腦殼發涼，沒話找話，問她說：“之前聽你提到過，你外祖母已經知道，她今天怎麼不一起去？”

“多少年過去了，即使見了面，也不一定能認出來。

我外祖母以前非常漂亮，昨天聽她誇過外祖父，說當年挺帥，還很有才學， 家裡祖上中過狀元。現在雙方都老了，中間隔着幾十年沒見，怕見面很正常，何況我外祖母的身子骨又不好。”

聽宋月紋說完，陳林芝腦海中浮現出王老頭的形象。

納悶於怎麼會跟“帥”字沾邊，普普通通的瘦弱老頭而已，估計就算時間往前推移四十年，還是帥不到哪去。

隔着很遠，能看見舊金山縣監獄了，陳林芝繼續往前騎，補充道：

“我在外面等你，見了面之後你自己注意。

裡面環境惡劣，還沒自由，關久了腦袋容易出毛病，你最好淡定些，別哭、別衝動，你外祖父......看起來和善，相處蠻難，但我是外人，你是後輩，肯定不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