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邊還在談。

很快就有人將談話的重點內容，通過電話彙報上去。

聽說陸家嘴可能出現一個國際化的建築群，某些人的血壓瞬間飆升，果斷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認真滿足陳林芝的需求，能答應的當場答應，不能答應的那就先打太極，事後討論完再決定。

比如打造高爾夫球場、住宅短期內只租不售這些，都屬於根本不用關心的小事，只要這筆投資能夠到位，他們相信方案一定能通過最終的審批。

沒辦法，設備和技術需要更新換代的地方太多，從國際市場上賺來的外幣又太少，尤其是美元，再多也不夠用。

況且這筆投資對正在醞釀中的浦東新區，以及當地的經濟發展太重要了，尤其是對許多排着隊等待資金採購國外先進機器設備的工廠而言，簡直是場及時雨。

既不需要渴澤而漁出售自然資源，又不需要低聲下氣看人臉色，簡直屬於有百利而無一害的那類招商引資，既然基本上都是好處，無非只需要靈活變通一下，當然沒人吃飽了撐的把美元往外推。

這就導致拿地的過程，順利到讓陳林芝覺得不可思議，一路開綠燈。

為此，當晚就有人專程坐飛機，去了北邊疏通關係，因為新區畢竟還沒正式成立，規劃方案也還沒通過審核。

據說正打算爭取趕在三天之內跟他簽署協議，提前就有相關部門的人過來跟陳林芝協商拿地價格、擬定合約。

……

被特事特辦，八百里加急處理的，不僅只有陸家嘴那兩千七百多畝土地。

位於外灘源的前英國領事館，也很快被清空打掃完畢，將大門鑰匙送到陳林芝手裡。

滬市方面已經開會討論過，一致表決作出決定，同意將前英國領事館賣給陳林芝。

還有些手續上的問題沒有解決，不過隨着全國土地確權活動的興起，相關明文規定陸續出台，已經不用再像當初的鵬城服裝廠那樣，先是租賃十五年，然後才想辦法變更土地出讓性質。

這次可以直接將房產所有權掛在陳林芝名下，至於院子里三萬多平米的大花園，則算是送的。

反正周圍有圍牆圈着，關起門後別人沒辦法進去，只要陳林芝本身不出事，估計就不會有人敢打這片花園的主意。

既然是買，當然也需要付錢。

陳林芝問過要掏多少錢，然而負責處理這件事情的秘書，只說到時候另外計算。

老房子本身歷史悠久，內部裝修比較簡陋，暫時沒辦法住人，陳林芝已經讓高博學幫忙找人拆除原有裝修。

至於重新裝修的事，陳林芝要求比較高，打算交給港城分公司負責。

他實在是信不過這個年代的本地裝修公司，同樣信不過他們的審美標準，就像修建摩天大樓的方案，也不會找當地公司完成一樣，畢竟還缺乏經驗。

一百多米高的大樓和四五百米高的大樓，完全是兩個概念，安全方面必須有保障，絕不是簡單用鋼筋水泥往上堆高這樣簡單，方方面面都涉及到科學，對建築材料和配套設施的要求也極高，光是一部超高速電梯就足以難住全國的所有廠商，更別提阻尼器之類。

不得不承認存在差距，陳林芝倒是想把錢花在國內，除非把修建大樓的時間往後推，要不然難免需要找國外的專業施工團隊幫忙。

房地產這邊，僅僅只是陳林芝自己的個人愛好。

即使將土地拿到手，開發周期至少也在十年以上，暫時沒必要太上心。

本來想着帶長澤綾出去遊山玩水，到張家界、兵馬俑之類的景點參觀，可滬市方面鐵了心逮住一隻肥羊就往死里薅毛，他的旅遊計劃被一堆大大小小的事情給耽擱了。

比如今天，有人鍥而不捨守在酒店樓下，抓住機會就把陳林芝拐去豫園商城參觀。

它是滬市首家商業股份制試點企業，又在1988年通過股票發行，成為全國最早上市的商業股份制公司。

滬市證券交易所還沒正式掛牌成立，已經出現先公開募集資金出售股票的企業，跟鵬城發展銀行情況類似，都屬於摸索嘗試，先上車後補票。

本來陳林芝還有點怨氣，等他看見股民們排隊守在櫃檯前，交易員拿本子和筆，手寫記錄著交易股票，一點點小怨氣頓時消散，剩下的只有好奇。

眨眨眼睛，陳林芝這時站在櫃檯旁，對身旁的中年男人說道：

“張先生，你大老遠把我帶過來，就是為了讓我看這個？

買賣股票用手記錄，全球各個主要證券交易市場早在十年前，就淘汰這種古老的方式了。用電腦多方便，重新寫一套符合你們需求的交易程序估計不會太麻煩，要不然我出機器、出場地，合資建個證券交易所怎麼樣，初期我可以投資一億美金入股，給我20%股份就行，你們什麼都不需要出。”

“……這麼大的事，我可做不了主。今天之所以邀請你來參觀豫園商場，主要是想請你提提意見。原來的商場吧，一半所有權歸國營，一半所有權歸集體，兩者之間職工不能統一調動，網點不能統一規劃，資金不能統一使用，真是河水不犯井水。

實行股份制以後，國營、集體都以資產投資入股，並向社會發行股票，資金實力一下子大增，也不需要年年都向上面繳納經營所得，徹底把這家公司給盤活了。不過，運氣這麼好的公司現在只是少數，更多公司暫時還沒辦法對外發行股票，國營企業往往一邊將利潤上繳，一邊從銀行貸款用於經營，很多公司都處境艱難，陳總你這麼有錢，外資銀行領域又早就開放了，有沒有興趣幫這些企業一把？”

姓張的中年人試探問道。

陳林芝表情不變，沉默片刻後，語氣狐疑問道：“有錢又不是我的錯，我的錢都是辛辛苦苦賺回來的血汗錢，難道你想讓我當冤大頭？你自己也說了，經營不善，處境艱難，是因為那些公司不像私營企業一樣，可以靈活變通自由支配資金，即使我開銀行對外貸款，放貸給這些公司很難回款，到時候豈不是自討苦吃？”

說是這麼說，但是對於開銀行這種事，陳林芝挺感興趣。

通過半買半送從拿陸家嘴地的過程來看，他已經相當確定，如今正是回國投資的好機會。

等到其他外資和逐漸積攢出實力的私營企業、國企緩過神，到時候面臨的競爭絕對會比現在大。

考慮到可能獲得的收益，匯率是否划算反倒成了無關緊要的小問題，早幾年入場布局和晚幾年入場布局，收益很可能天差地別。

姓張的這位繼續告訴說：“我不是指讓你貸款給他們，而是可以挑選一些出色的企業合作，由你投入資金，申請中外合資股份制改革，這樣就能把經營困難的企業盤活，到時候工人們繼續有活干，你也能通過投資獲利，皆大歡喜嘛。”

國營企業的艱難時刻，隨着私營企業的活躍，正日益凸顯出來。

越來越多的私營企業和集體企業，搶走了原本屬於國營單位的市場份額，以至於一大批國營單位經營困難，連工資都發不出來。

鐵飯碗忽然變得不香了，許多人直接辭職嘗試做生意，美其名曰“下海”。

姓張的這位，深知改革才是唯一的出路，因此帶着陳林芝先看看熱鬧的豫園商場，再提議讓陳林芝牽頭，挽救一批深陷泥潭的當地企業。

大量職工下崗的浪潮還沒出現，但是已經有了徵兆。

隨着新鮮血液的注入，一批老牌公司因為效率低，不夠靈活，已經快被名叫“經濟市場”的浪潮拍死在沙灘上。

陳林芝聽懂了，爽快點頭：

“我找找，但究竟投不投資，主要還是要看會不會遇到讓我感興趣的項目。先成立一家銀行倒是問題不大，投入幾千萬美元啟動資金，足夠搭建起盤子，請問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家叫做浦東發展銀行的銀行？我突然想到這個名字，聽着挺順耳，假如還沒人用，我可以讓人先討論來內地投資銀行的可行性。”

張先生心情大好，笑着說道：“融資是幫忙，提供貸款也是幫忙，我先代替那些職工們謝謝你。這裡有一份名單，你對上面的哪家公司感興趣，我就帶你去哪家公司參觀，汽車提前準備好了，我們隨時都能出發。”

見他半點不拿自己當外人，頗有些趕鴨子上架的意思，陳林芝略微無語。

叼起根煙，接過紙張掃視完，發現都是些有技術、規模較大的國營企業，比如鳳凰化工、滬市牛奶公司，還有些造紙廠、鍊鋼廠等等。

陳林芝見搞技術出身的張先生，好像隨時準備動身，趕忙擺手說道：

“公司出問題，說明本身存在着短板和弊端，要不然產品缺少競爭力，要不然就是管理不善，無論哪個都不容易解決。

不勞你費心，我還是自己找吧，等遇到想投資的項目我會告訴你。改革這種事急不來，有些公司病入膏肓，哪怕再救也沒用，不如直接另起爐灶省事，反正職工們沒了大鍋飯，還是能去其他公司找到工作，即使我答應幫忙，也只能找些底子不錯的項目，治標不治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