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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比站在原地,任憑牢房在塌陷,洶湧而出的光燒紅了大半片天,一竄一竄的猩紅火焰切割了黑夜的暗幕,遙遠的天空泄下無數道赤色的火痕。那絕不是簡單的失火,況且作為軍營的地牢根本沒有失火的理由!

他眼球飛快轉動,沈以樂一不留神就拉開了距離。

“殺了她!”蘇比高聲命令。

這裡能與榮俠客媲美的北境人不只他一人,其他聽到命令的武者立刻動身奔向沈以樂逃亡的方向。

為防止調虎離山,蘇比還留下了兩名武者,由他們壓制隨時可能從地下逃出的武者——那些人已經被寒冷侵蝕太久,不成氣候,但還是不容小覷,尤其裡面還有一名榮俠客。

他迅速布置人手,站在不遠處的尹薩心照不宣動了起來,緊鑼密鼓,率領士兵將地牢附近圍困,一個布置精密的防禦網在瞬間形成。

沈以樂從蘇比掌中逃出的第一件事就是殺死一名士兵,穿上他的衣物。她的衣服在黑暗中太顯眼,瞬間就會成為所有士兵的移動靶,而北境人的衣服恰好為潛伏做了顏色上的特殊處理。

當她一拳砸碎士兵的頭顱時,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是第一次殺人。活生生的人倒在了腳下,臉爛得看不出形狀,鮮血像流不盡的泉水,嘩啦全汩了出來,潑灑染紅了下半身。

她一陣作嘔,雙腿差點沒了力量。

殺人,一條性命!

心臟被壓癟了,真空般的窒息讓她失去平衡,她被某種罪孽捆住了雙手,一灘黏搭搭、熱呼呼的鮮血全部灑在身上,喘不過氣,跌跌撞撞地將手伸到屍體上,他的衣服上也是血,滑滑的腦漿沿着袖口像復仇一般找到了她。她混亂地為自己的殺人舉動尋找一個堂而皇之的借口——這本來就是應當做的!他們是侵略者,他們殺了人,殺了很多西朝的百姓,現在也該為此付出代價。

遠方的火焰猛然朝天而竄,她被火光拉回現實。

着火了,她或許現在才意識到,也可能放在就看到了,無論如何,北境人已經方寸大亂,她能聽到四周的營地傳出的喊叫,驚慌失措、猝不及防,他們根本想不到北方寒冬時節會燃起熊熊烈火,何況大火出現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叛軍的心臟——地牢軍營。

這是天賜良機!

雖然不清楚着火的地方對北境人有多麼重要,但看他們急於撲火,她確信北境人如今面對雙重麻煩:犯人越獄、營地失火。而每一個災難對他們而言都是致命的。

她強忍着噁心把沾滿鮮血的衣服披在身上,迅速觀察周圍的情況。

失火的位置在東邊,紅火的光芒將救火者的身影映得渺小,如飛蛾撲火。她忽然意識到,那絕非普通的火焰,其中蘊含著讓世人恐懼的力量,像一個愈發膨脹的火球,焰尾呈現深邃的黑,與星空中灰暗的部分融為一體。

那是……巫術嗎?

沈以樂第一回見識到這樣的力量,它似乎源自澤氣,又像來自不同的地方,她無法形容具體的感覺,只是生厭那團富有粘性的火焰。

如果是巫術,難道叛軍內部也出現了“叛軍”?

還在思考時,一道冷劍忽然朝她斬去。她下意識閃開致命威脅,不過還是慢了半拍,鮮血從手臂被劃開的肉中流了出來,澤氣包裹的身軀出現缺口,寒氣頓時順着傷口鑽進了心窩。

她驚愕一顫,一掌直接朝敵人轟去。

排山倒海,氣浪捲起千層土,碎裂的石子狂風驟雨般刺向了前來阻攔她的北境武者,那人側身躲開,但他顯然低估了少女的破壞力,半個身子被風壓直接卷碎,連驚叫都沒能發出,便一命嗚呼了。

第二次殺人。沈以樂還沒習慣撲面而來的血腥味,但心理上的負擔沒那麼重了。她只有一個想法,如果她不動手,死的便是自己,人為了活命,就算殺人又有何妨?

她一個跨步邁向碎成兩截的屍體,取走了那人用的劍。

武當主要以研習手腳功夫為主,劍並不能給她帶來太多增益,但必要時缺失可以捨棄以求自保的工具。她曾問過師傅,劍是否能看作身體的一部分,得到的確實頗有寓意的回答——是也不是。

現在的她早就通透這句話的含義。若想把劍使得出神入化,就要把它當成身體的一部分;但劍最終還是外物,除了持有它,還能用其他方式巧妙使用。這也是武當為何專註徒手功夫的重要原因,他們始終秉承不依賴外物的習慣。

解決了一個敵人,沈以樂產生了短暫的飄飄然。但當蘇比的身影從眼角擦過,她頓時緊張無比。

那人的實力應當在她之上,和師傅不相上下。她以為蘇比又要來找麻煩了,卻發現他徑直朝失火現場狂奔而去。她感到慶幸,也不由得產生一絲困惑——究竟是誰弄出了那樣的大火?

無人能解答她的疑惑。

大地突然顫動,她看了眼震源,是地牢的方向。同時,更多士兵在朝她擁來。

得去接應他們!

沈以樂帶着追殺而來的武者到處迂迴,“不經意”地回到了地牢處,正當她奔來時,一聲如雷貫耳的鐘鳴從地底悶悶地傳出。狄禪宗的功法已經開始施展,她連忙避開鐘鳴的範圍,而那些毫不知情的追殺者撞上了看不見的音波,一個個頭破血流、暈頭轉向。

鐘鳴響畢,猶如山神蛟從土裡竄出一樣,大地出現了一道長長的裂口,只見黝黑的漢子猶如撕裂大地般從地底沖了出來,他全身燃起金黃色的澤氣,神聖不可侵犯的光芒霎時響徹整個軍營,連遠處的火光都遜色三分。

“糜舟前輩……”

雖然這傢伙平常的種種舉措讓沈以樂厭惡,但不得不承認,此刻的他讓人充滿安全感。

“沒事吧,美人?”

很可惜,他一開口就把該有的意境破壞得無影無蹤了。

“我沒事,快把其他人就出來。”

“都被壓死得差不多了。”他一副無所謂的語氣讓人心寒,他指了指地上的裂縫,又有七八名武者氣喘吁吁地爬了上來,身上滿是血跡,“真是個糟糕的方法。”他不禁朝沈以樂聳了聳肩,緊接着道,“我不是責怪沈掌門,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別這麼多煽情的廢話了。”沈以樂皺眉,“叛軍正忙於救火,我們快逃吧。”

“救火?難怪、難怪一股臭味。”他說著,隨手便將企圖偷襲的人一分為二。別看糜舟平日猥瑣風流,舉動漫不經心,實則處處蘊含巧妙。他因被北境人活捉而惱羞成怒,但氣憤並沒有讓他失去理智,反而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各方的情況。決不能重蹈覆轍。

他一腳踩爛北境武者的屍體,望向燒亮半邊天的火焰。

“這火可不一般啊……”他喃喃低語。

“別讓他們跑了。”

尹薩見越來越多的中原武者從地牢鑽出,連忙排兵布陣,補上沈以樂製造出的防禦缺漏。

“那人就是他們的指揮,”糜舟露出笑容,“擒賊先擒王,沈掌門,咱們一起上?”

“先想着怎麼逃出去再說吧。”沈以樂冷靜道,“那人不是蒼言,只是個指揮下等兵,別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糜舟點頭。他也只是調節一下緊張的氣氛,不打算真越過那麼多士兵取將領首級——太難,就算成功,他估計也沒法活着離開,穩賠不賺的買賣,誰都不會去做。

判斷完局勢,他說道:“你率領幾人從南面突破,我帶着他們二人從西面突破。”

“好,你小心。”

沈以樂同意他的作戰。

對方有幾個難纏的武者,而且人數佔優,儘可能讓他們分離才是上策,否則敵人會變成無法突破的銅牆鐵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