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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行宮,常春藤的清香從看不見的地方竄入房間,這些甜蜜的氣味猶如河水,它們分支流淌在每一個瞬間,變化多端地撫摸着味蕾。鍾煙龐政有些失神,他迷惘地半跪在公主面前,腦海中思索的卻是之前發生的事。

“龐政。”公主的聲音讓他驚了一跳,他連忙抬起頭。

“你善於思考,很好;但有些事不必斤斤計較。”她撐着腦袋,髮絲的蓮花香撲面而來,鍾煙龐政側過腦袋。

“公主,您說得對。”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她窮着不舍,“我如何能在朝堂上脫險,你很想知道緣由。”

“……陛下,”鍾煙龐政的忠心絕不允許自己說出違心之言,他猛然正視公主的目光,“您在上午施展的非常手段讓屬下崇敬萬千,若公主能將其中的奧秘告知於微臣,微臣才能將這種手段納入考量,以備不時之需。”

“你不相信我的判斷?”

“微臣絕非此意。”鍾煙龐政連忙低頭跪下。

“既然如此,此事不必再談。”她說道,“找我就為這個?”

鍾煙龐政知道公主目前的態度,決心過段時間再打探今早的秘密。

他坐直身體,正色道:“如今北境動蕩,隨時可能發生戰事,微臣以為需要儘快派遣得力將軍前去鎮守,我們應當搶佔先機,在蒼言鬧出大動靜之前撲滅火苗。”

“看來你很忌憚蒼言。”

鍾煙龐政毫不忌諱地點頭。

他站起身,頭頭是道:“陛下上一次聽到蒼言的名號是什麼時候?是八年前,那時他已在北境小有名氣,打出了名堂;再上一次聽到蒼言的名號呢?陛下尚且年幼,但微臣還牢記於心,那是十五年前的事,蒼言跟隨他的父親草木侯率北境人攻打境內,陛下可能還記得,大言絕帝的長兄鎮北王就死在草木侯刀下。”

“草木侯?”

傾蓮公主望向遠方,那裡有京城最大的刑場。

“沒錯,看來陛下還記得。”

公主微微點頭。

鍾煙龐政循着她的目光,兩人一同望向了大刑場。

草木侯是北境眾多反叛者的一員,他最為輝煌的戰績便是夜襲京城險些推翻了北城門,當時,這位風塵僕僕、器宇軒昂的北境人手中提着大言絕帝長兄的頭顱,一時震驚全京城,後來大言絕帝親自指示武林中人偷襲草木侯,草木侯被活捉綁上斷頭台,最終在眾目睽睽下人頭落地。草木侯之所以稱為草木侯,是因有將士兵幻化成草木的力量,藉助那種古怪而奇異的妖術,他才能帶着三千精兵浩浩蕩蕩地出現在京城北山。

在草木侯的壯舉下,“草木皆兵”從形容恐慌的俗語變成了真實情況。

“蒼言是草木侯的兒子?”公主饒有興趣。

“正是。”鍾煙龐政說道,“北境使者出現後,錦衣衛便徹查蒼言的身份,三天前就開始了,但因為他們地處北境,我們對他們知之甚少,所有今天才得到二人父子親緣的情報。”

“這麼說他是來替父報仇雪恨。”

鍾煙龐政不置可否:“無論如何,蒼言能在北境活這麼長時間,想必得到了其父親殘部的支持,他說不定掌控了類似草木侯的妖術異法,這才光明正大跑來想與我們宣戰,我們得儘快布置防禦——不過微臣意味,與其被動等待,不如直接將蒼言那廝徹底瓦解,一勞永逸。”

“有道理。”公主點頭,“前些日子已派了兩名將軍前往北境,你打算再加?”

“微臣覺得,需派一名恭蓮隊隊員前往北境,監視北境諸事。”

公主閉上眼睛,似乎在想身邊還有多少保護自己的人。

她動了動細嫩的手指,食指敲打裹上獸皮的龍椅,隨後說道:“我本想培養陳簡,讓他接手管轄京城之外諸事,如今他下落不明……”

“恕微臣直言,陳簡那廝對陛下並不忠心,還是早日放棄他為妙。”

“真是奇怪,”公主彷彿露出玩味的笑容“沈朔霞覺得陳簡值得信任;你卻恰恰相反,我召集的恭蓮隊隊伍逐漸壯大,這種情況還是頭一次吧?”

鍾煙龐政說道:“其他恭蓮隊……我都知曉底細,可陳簡是唯一來路不明之人,他的故鄉在哪?為何被關入溶血大牢——無論如何,微臣不願信任他。”

“說得也是,不過陳簡在恭蓮隊這麼多年,他知曉了很多秘密,如今他消失……”公主扶住腦袋,手指有節奏地在臉頰拍打律動幾下,“我這些日子忙不過來,差點都把他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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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意思是……”

“你可有找過辛學?問問他,陳簡在哪。”

鍾煙龐政想起謝如雲說過的話,他本想直接轉述,但猶豫片刻,覺得自己得親自去辛學那見過一趟才行。

“微臣隨後便去找他。”

“好,找到陳簡,問問他這些日子究竟在做什麼;若是死了,死要見屍。”公主的語氣變得乾淨利落,“至於北境,讓夏言——算了,他急着給夏寡尋仇;讓胡一去。”

鍾煙龐政心滿意足地點點頭。胡一也是他心目中的人選,公主能主動說出來讓他鬆了口氣。

“微臣這就去辦。”

“叫胡一臨走前來見我一趟。”

“是。”

鍾煙龐政抱拳縮成一團,畢恭畢敬地退出行宮。

他一直覺得胡一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他曾是大理寺培養的暗樁,曾隱姓埋名在南疆生活了十五年有餘,刺痛的陽光將他的皮膚曬得黝黑褶皺,外表比實際年齡老了二十有餘,如今正做着趕海的閑事,說他是無業有名也毫不為過——他本可以爭取榮華富貴。

京城離海岸有一段距離,鍾煙龐政決心先去辛學那一趟。

他穿過林立的白玉石宮樓,來到了辛學的住所。

辛學整日遊手好閒,研究一些不知從哪翻出來的古籍,想必現在也埋頭苦幹做些沒意義的事。鍾煙龐政這麼想着,敲響了房門,雕樑畫棟的厚實木門立刻給予沉穩的回應。

“何人?”

“鍾煙龐政。”

辛學推開門。

一個披頭散髮的男子,眼眶凹陷,烏漆嘛黑的眼圈一看就作息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