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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如雲突然感覺到一股與眾不同的殺氣在逼近自己,身邊似乎是出現了第四個敵人。

他的瞳孔頓時收緊,銳利的目光如射線般刺穿濃霧。很快,他意識到並非出現了新的敵人,而是那個少年氣勢驟變,他身後形成高大而奪目的漆黑焰叢。

謝如雲一眼就看出了那種情緒的根源——仇恨。

他既有些好奇,又有些厭惡。他不希望未曾謀面的人對自己抱有恨意,又想知道,究竟是何事改變了少年的態度。這很重要。

其他人或許不清楚,但深陷背叛和敵襲漩渦中心的謝如雲明白,這場戰鬥的勝負關鍵並不在皇甫晴、彭雀亦或是他本人,而是稚泣。

他沉着地應對敵人的招式,一邊分析情況。

首先是皇甫晴。皇甫晴與謝如雲相識十餘年,兩人幾乎知根知底,皇甫晴雖與隱士有無法逾越的實力差距,但這不意味着皇甫晴斷然會被謝如雲殺死,相反,自知弱勢的謙玉公子會小心翼翼地進行防守。換言之,他們只會焦灼地試探性進攻,倘若謝如雲想要給他致命一擊,就必須全力以赴,屆時他就要承受彭雀那方的殺招。

謝如雲自知他實力雖高,但沒把握能在殺死皇甫晴的同時回擊彭雀。

這個道理同樣適用於彭雀。彭雀不如他,但差距相當微小。

三人實力各有千秋,卻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這麼下去肯定能分出勝負,但需要很久,久到京城前來救火的官兵趕到。

謝如雲不希望出現這種情況,他還想用“德高望重的隱士”這個名號繼續獲取三教九流們的情報,替公主賣命,決不能因這場戰鬥而暴露真實身份;至於另外幾人,也不願事態再度失控——彭雀作為恭蓮隊卻勾結扁梁圖、背叛公主,此行若是曝光,他必死無疑;皇甫晴和獨孤麟奇則是秘教成員,他們辛辛苦苦隱瞞多年,怎可能就這麼功虧一簣?

打破僵持的關鍵就在那個少年身上。

謝如雲冷眼望去,回得的卻是殺意畢露的一道漆黑澤氣,那澤氣猶如游龍,一張口就吞下半邊天。謝如雲暗地訝異,是怎樣陰暗的內心才會形成如此混沌的澤氣?

謝如雲一生忠於己心,坦坦蕩蕩,澤氣中不夾雜絲毫瑕疵,如玉白濃湯般溫潤。他還從未見過暗黑如淵的澤氣。

他打量獨孤麟奇,忍不住問道:“你究竟是何許人也?”

獨孤麟奇再上前一步,長劍與回答同時出現。

“一個家破人亡的人!”

謝如雲拂塵一甩,尋着獨孤麟奇的氣息就要斬去,可沒等拂塵落擊人身,他慌發,現少年的氣息毫無徵兆地消失了。

怎麼回事?謝如雲揮手撥開黑煙,狂風從掌心湧現,頃刻間開出了一道光明之路。

彷彿受到了上天的垂憐,夜間的光芒是神聖的,烈火像看到神明的鬼怪一樣東奔西竄,熾熱海洋裂開了深幽的直道,道路的兩盡站着謝如雲和獨孤麟奇。

他就在原地,為何氣息卻消失了?

謝如雲看不出獨孤麟奇耍了什麼把戲。突然,一曲古琴吟唱催柔了躁動不安的心,戰意像退潮的海浪,止不住地銳角。

感受到身上發生的奇異反應,謝如雲啞然失笑,低聲自語:“皇甫晴,皇甫晴,沒錯,好好認清自己吧,你只能躲在後頭弄琴蠱惑人心了。”

他回想和皇甫晴交手的觸感。七年前,那時皇甫晴的招式還充滿銳意和桀驁不馴,今晚多了份婉轉和老道。

他明白其中的原委,皇甫晴並非被江湖磨平稜角,而是功力在日漸消退。

皇甫晴本人應當也意識到了。

出招婉轉,是因力量大不如前;招式老道,是為儘可能節省體力而不得已實施的下策。

真是愚蠢至極!謝如雲冷笑,諷刺中卻帶着一絲悲憫和惋惜。

他曾經相當看好皇甫晴,這個人雖然有一些劣等的喜好,但對武功的敏感和創造力高出了常人一大截,有時就連謝如雲都自愧弗如。不過,他把自己毀了,醉心於那種危險的力量,歪門邪道、走火入魔。

——玄妙之力。

謝如雲一邊運作心法抵禦皇甫晴的琴聲,一邊打起精神應付彭雀和獨孤麟奇。即便如此,關於玄妙之力的一些事情還是不可控制地往腦海里鑽。

他第一次聽說玄妙之力是很早的時候,這種似有若無的江湖傳聞總是不經意地順入腦海,早些時候,他從未把這東西當回事,直到他認識辛學。

辛學向公主和幾個恭蓮隊展示了讓人生畏的詭異妖術。

謝如雲清楚,那絕不是澤氣,澤氣的所有行動都出於使用者的意志,絕對主觀,而鎖定他人位置是純粹客觀的事實,無論辛學本人如何考慮,那張用鮮血描出的輿圖都會分毫不差地鎖定目標位置。

謝如雲起初很羨慕,但他慢公主一步意識到,使用玄妙之力需要代價,代價各式各樣,但最根本的一點不變——它與澤氣相互排斥。

“皇甫晴,為了蠱惑人心,你寧願放棄自己多年修鍊得成的武功?”

皇甫晴用琴聲回答他。

謝如雲只好用澤氣堵住雙耳,但琴聲傳出的共振通過肌肉深入骨髓,血液在隨着音符跳動,一浪又一浪怯弱的情緒在蠱惑他的思想,這便是皇甫晴的玄妙之力,粉飾在優雅旋律下的是蠱惑他人的低語。

“皇甫晴!”他震喝一聲,怒吼的聲浪壓過轉軸撥弦的輕靈顆粒,“你死到臨頭了,來,告訴我你的玄妙之力是什麼,名字!”

琴聲依舊。

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年聲音如風吟般飄過。

“我來告訴你吧。”

藍瞳在黑暗中如兩簇鬼火,躍動而來。謝如雲猛然瞪大眼睛。又是這樣,他明明就在跟前,為何我卻無法感受他的存在?!

謝如雲罕見地露出驚慌神色,他沒有太多反應時間,獨孤麟奇已經離他太近了,他猛然向拂塵中注入澤氣,那一根根飄柔的白須像快進生長的根系,一呼吸間就聯結成蛛網似的屏障。

“彭雀!”獨孤麟奇見此情形,明白隱士已經落入他和皇甫晴的全套。

蓄勢待發的彭雀舉起巨斧,砍向了謝如雲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