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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球才是記錄聲音的核心,瓮只是傳播聲音的媒介,就像磁帶和磁帶播放器一樣。】

陳簡轉身想出去,但還是停下腳步。

現在出去又能做什麼呢?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再進入這裡,出去反而是功虧一簣,只能希望蔡宮稚泣多拖些時間。

陳簡咬咬牙,繼續聽留聲瓮,紛落的粉塵沒法動搖他的決心。

第六很快就開始了——

卞離:“掌門,蔣祿億南下巡查,過些日子便會抵達武當,我們瞞不了多久的。”

陌生的聲音——不過陳簡猜測此人便是前武當掌門葉連城:“我明白……可是我們該怎麼辦?一夜之間死了九十四名武者,八十六名尊俠客以上的人,如此慘重的損傷,陛下必定問責下來。”

卞離:“的確……人數太多了。”

沉默。

卞離:“或許我們能即刻前往討伐百苦教。”

葉連城:“百苦教?難道說……你是想讓他們‘死於討伐百苦教’?”

卞離:“正是如此,眼下只有這個辦法了。”

葉連城:“的確。讓我好好想想。”

卞離:“此事宜儘快決定。”

……

這些內容,陳簡等人已經推理得到。不過能從中聽出,面對棘手情況,葉連城並沒意識到卞離在步步引他進入深淵。他不是個工於心計的人,這個印象相當重要,有利益陳簡明辨“是非”。

陳簡馬上換下一個留聲瓮,頭頂的動靜變小的許多,不知是福是禍。

第七段談話——

卞離:“羅斯,這是百苦教的‘喪智散’,明天下午我會派一人挑撥長子派和顛覆派,屆時你在高處撒下喪智散,他們便會拳腳相加。”

羅斯:“高處?”

卞離:“習武場上方有一隅空地,進入那裡需要走過一道狹窄縫隙,縫隙被藤蔓遮擋。我已幫你清理雜石,你直接進去便可,切不可被人發現。”

羅斯:“師傅放心。不過這個‘喪智散’有何作用?”

卞離:“你聽它名字,還想不出它的用途?”停頓片刻,“對了,讓張勝寒好好舒展筋骨,再過不久,就到他大展身手的時候了。”

羅斯:“明白。”

……

習武場上方的空地?應該就是沈以樂的秘密基地。之前在雜草中發現的陶瓷碎片,很可能是用來裝“喪智散”的小瓶子。

陳簡聽着三年前的談話,想到自己前不久還觸摸過三年前留下的物證,頓時產生時空錯亂的感覺,自己彷彿飄渺在時光長河中,進退不定。

卞離相當信任羅斯,可惜他並不知道,羅斯其實是張勝寒的人,這也註定了他最終的失敗。

陳簡嘆息一聲,把其他的留聲瓮搬到面前。

第八段談話——

卞離:“這是百苦教的心法《發如雪》,你按上面的修鍊,不出半年便能大成。”

女子的聲音:“……這是,父親的遺物嗎。”

卞離:“沒錯,有了這個東西,你就能向葉連城報殺父之仇。”

女子:“多謝前輩指教!小女難以為報。前輩若有什麼要求,小女即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卞離笑道:“我與令尊為摯友,奈何能力不足沒法替他報仇,所以才將《發如雪》竊來贈你。不過我得提醒你,此心法乃邪門道法,需飲血方可施展。”

女子:“飲血?家畜之血可否有用?”

卞離:“畜生沒有澤氣,即便飲用成百上千也是杯水車薪。”

女子:“那前輩之意……”

卞離:“人血,武者之血方可作用。你若要替父報仇,便得走上這條血海之路,你是否願意?如若不願,我便收回《發如雪》,將它給予其他有志之士,而不是他的女兒!”

女子:“我——我願意!”

……

這看來就是卞離蠱惑溫卿筠成為千手毒女的談話了,他顯然欺騙了溫卿筠。溫卿筠在東海那麼長時間沒有飲血,還是使出了《發如雪》,卞離只是特地這麼說,好讓溫卿筠大開殺戒,引起武林轟動,為之後的種種計謀做鋪墊。

不過還是那個問題:卞離明明知道留聲瓮,這段談話又是怎麼被記錄下來的?

頭上的動靜又大了起來,陳簡有些坐不住了。他手忙腳亂地同時打開兩個留聲瓮,其中一個是完全陌生的內容,似乎是顛覆派內部在討論什麼——

“怎麼辦?你們聽了那些留聲瓮嗎,塗悠然早就做出那種東西了,留聲瓮藏在各個角落,我們的談話都被記下來了!”

“塗悠然一個隱世派,沒事盡做些害人東西,竟然還被王爺派利用。”

“別抱怨了,還是想想該怎麼辦吧。這些留聲瓮若是送到朝廷,我們全都得殺頭,深越王也難逃一劫。”

“必須想辦法除掉塗悠然,先得遏制源頭,不能讓他再造下去。”

“——大事不好!”撞門聲和絡繹不絕的腳步聲,又有很多人同時湧進房間,“王爺那一派的人已經啟程送留聲瓮去京了!”

“護法,怎麼辦?!”

“……跟我來,殺人越貨,絕不能讓這些東西離開武當。”

……

另一個留聲瓮則在放隱世派的一場談話——

一開頭便是熟悉的聲音。

卞離:“到底是什麼人殺了馮護法,還沒找出兇手?”

“還沒——卞護法,殺手對武當了如指掌,必然是內部所為。”

“是入世派乾的嗎?”

“他們為何要殺馮護法?”

卞離:“都別說有的沒的,找到兇手才是當務之急。今天烏湯怎麼沒來?”

“烏湯……他說兇手已逃出武當山,他要替師傅報仇,便偷偷下山了。”

卞離:“真是蠢貨!兇手就在山內,他連這點事都想不明白?馮憶羅怎麼教出個這麼愚昧無知的弟子!算了,先不管他,儘快找到真兇!”

“是。”

……

聽到卞離這麼聲情並茂地尋找真兇,陳簡有些迷糊。

難道他不是殺害馮憶羅的真兇?還是說,這些話語都給其他人做做樣子?如果真是這樣,羅斯可從卞離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啊。

陳簡已經能很熟練地將雜亂的信息匯總。從這段話聽來,留聲瓮是三年前被一名叫做塗悠然的隱世派發明。現在陳簡聽到的留聲瓮記錄的對話已經接近那段時間。

馬上就能聽完了!

陳簡大腦略微放鬆,不過他連伸懶腰的精力都沒有,抓緊時間馬上開啟另外兩個留聲瓮。

越到後面,留聲瓮似乎越是泛濫使用,很多無關緊要的對話,甚至家長里短、男歡女愛都被記錄其中,陳簡已經可以同時聽三個留聲瓮。

又不知過了多久,無用的垃圾信息塞滿大腦。

他把所有留聲瓮聽完了,最後一個留聲瓮,也是最初的留聲瓮——

“隨便說什麼話都能記錄下來,你們試試!”

這是一個老者發出愉快的提議,此人大概就是塗悠然了。

……

至此,三年前事件的全貌已經徐徐在陳簡腦海鋪開,雖然還有一些細節之處無從考證,不過有這些就足夠了,接下來就是帶這九個能作為物證的留聲瓮離開。

不過一次性沒法帶出這麼多。

他看了眼留聲瓮,想起剛才準備查看留聲瓮內部,結果被震動打斷。於是,他隨手拿來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留聲瓮,揭開蓋子。

裡面是個形狀不定的圓球,灰色氣息縈繞成團,似乎用力一吹便會煙消雲散。

陳簡小心翼翼將雙手伸進青銅瓮內,掌心很快接觸到圓球,一股涼意從掌心傳來。這是從未體驗過的觸感,他甚至沒法找到一個恰到好處的比喻。

他像捧着珠寶一般將圓球緩慢托起,脫離留聲瓮後,它依舊保持完整。

再將它放回,對話聲還是能從瓮中傳出。

這個球才是記錄聲音的核心,瓮只是傳播聲音的媒介,就像磁帶和磁帶播放器一樣。

而卞離很可能並不知道這點。他只警惕青銅瓮,卻被能輕易藏身的圓球記錄了無數言語。

陳簡再把兩個不重要的圓球放進同一個青銅瓮,啟動青銅瓮則能同時放出兩種聲音,也就是說,就算把圓球混合也不會出問題。

確認這點後,陳簡立刻把記錄九段對話的圓球放進同一個青銅瓮,轉身朝旋轉門走去。他熟練地貼上石門。

門緩緩旋轉,地面傳進隧道的聲音更加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