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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暫時不會消停,柔軟地將身軀包圍,好像藏進了一個溫暖角落……】

“武當突然死去大量武者是事實。少了那麼多人,無論如何都無法掩蓋。對朝廷來說,就是一夜之間失去數量眾多的尊俠客和謙俠客。若朝廷知道,是武當內鬥才導致俠客們大量身亡,武當的地位將一落千丈,甚至再無翻身可能。”

稚泣見眾人都跟上了自己的思路,於是繼續說道:“所以,那時的武當亟需一個理由,好讓那些死者死的有理有據。”

蔡宮不住發出驚愕的嘆息。他不敢相信,自己引以為豪的武當居然會做出這種事。

稚泣看蔡宮反應過來,滿意說道:“沒錯,理由就是討伐百苦教。這樣一來,死去那麼多武者也變得名正言順——陳簡,你覺得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很厲害,”陳簡欽佩道,“目前看來沒有問題,不過我有個疑惑,這一切是不是有些巧合?偏偏在武當出事的時候,百苦教也出現了,正好給了武當一個台階下。要知道,能造成大量人員傷亡的事可不是總能遇上。”

稚泣拍手:“這便是問題所在!所以我想,武當內鬥和百苦教出現,是計劃之中的事。”

有這個可能嗎?策劃這一切的人也太深謀遠慮了……陳簡心中嘟囔。

從邏輯上而言,並非沒有這種可能性,千手毒女屠殺西南武林早於武當內亂,可謂給武當內亂留了充足的時間,也增加了計劃的容錯率。可究竟是誰想出這個計劃來的?

卞離?

卞離是縱橫堂的人,長於謀略,而且是激進派的領導者!

“是卞離嗎?”蔣崑崙忽然說道,“那段時間,在馮憶羅遭刺殺的那段時間,卞離的確離開過武當……”

“就是他,”稚泣肯定道,“千手毒女的出現,以及武當內亂,都是卞離一手策劃。”

可是沒有證據。陳簡剛想這麼問,腦中突然閃過羅斯的話語——

找到留聲瓮,那裡有你要的真相。

對啊,證據都記錄得清清楚楚,只是我還沒找到。陳簡默不作聲,示意稚泣繼續說下去。

“現在讓我來重新梳理一遍——”稚泣直起腰背,一字一句說著。

“三年前,有所圖謀的卞離去往了衰落的百苦教,在此前,他已經與朝廷的某位重臣勾結,獲得了大量金銀,卞離以此資助百苦教,很可能在那時慫恿千手毒女替父報仇,百苦教果然被煽動。這麼一來,卞離的第一個誘餌便完成了;

“之後他回到武當。此時武當正因派別問題劍拔弩張,要想挑撥顛覆派和王爺派的關係,對卞離而言再簡單不過。他從中作梗,讓兩派激發血斗,一時間武當死傷無數;

“最後一步,就是找到當時的武當教主葉連城,獻計建議他率武當討伐百苦教,葉連城沒辦法,只得聽從卞離建議。”

“可是……他這麼做得到了什麼好處?”蔡宮問。

“他得到了葉連城的把柄。”陳簡知道留聲瓮的用途,冷冷說道,“這樣一來,卞離成為武當實際的掌控者,他能安排張勝寒與千手毒女交手。張勝寒是卞離的人,他肯定有辦法將功勞拿到自己手上。不過……他相信張勝寒,張勝寒卻背叛他。”

“對。”稚泣很疲倦,他扶着腦袋說道,“具體的細節還不得而知,不過情況大概就是這樣。”他開始動筷子,其他人也紛紛補充能量。

腦力消耗遠比陳簡預料的要多。桌上擺着一些尋常的家常菜,而且菜已經變涼,但吃起來格外香,陳簡已經很久沒吃過如此美味了,入口即化的嫩豆腐讓他難以忘懷。

“張掌門為什麼要背叛卞離呢?”蔣崑崙對張勝寒的印象不錯,他不敢相信,這位老實的掌門會背叛師兄。

“不知道,他也有自己的考慮。”稚泣大口吃着牛肉,“現在我們才解開整個事件的一環。卞離為什麼去京城,又為何帶上羅斯,以及他到底因什麼原因而死,都還是未知。”

陳簡很感謝稚泣,若是自己一人,肯定沒法把這些信息拼湊到一起。稚泣不愧是改良心法的奇才,思維能力強悍,接近無人能及的地步。

他們知道了這些重磅消息,吃飯速度都放緩下來,信息跟着食物一同在身體里慢慢消化。這場飯局持續了一個時辰,眾人才紛紛散去,稚泣則叫住陳簡,說有其他事想跟他談談。

於是兩人走到不遠處的山中小亭。枯黃的樹葉遮在石椅上,彷彿有人給它戴上了帽子。

“有什麼事嗎?”陳簡問。

“明天就到我們交手的日子了,你好像並不在意。”

“實話實說吧,反正你也知道,參加武林大會只是進入武當的借口,我也沒想到自己會走到這一步。”陳簡聳肩,“明天我會讓你晉級的。”

“哈哈,”稚泣大笑一聲,“聽上去你在施捨勝利,我就是來告訴你,明天我們好好打一場吧。”

“真的?”

“嗯,我現在相當清醒。”稚泣露出陽光的笑容,“你知道嗎,我小時候被人撿到中土眾,大家都驚嘆於我的天賦,後來,無論是同齡人還是長輩,都沒人是我的對手——當然,裡面的原因有很多,最根本就是因為,大家都不想以命相搏。但武林大會不同,這裡允許受傷、死亡,這才是武者們真正渴望的舞台。”

“聽你的意思,難道我們之間有人非死不可?”

陳簡不喜歡聽這番話。他覺得稚泣是個不錯的人,無意和他廝殺。從客觀上來說,事情也沒理由進入那番境地。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稚泣笑道,“只是希望你認真點,我想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

陳簡眼鏡軲轆地轉了幾圈:“好吧。”

“說好了!”稚泣拍了兩下他的肩膀,轉身走了。

萬籟俱寂,陳簡坐在涼亭里,身旁傳來枯樹的沙沙聲,少數還染着綠色的樹葉從他眼前飄過。

風聲暫時不會消停,柔軟地將身軀包圍,好像藏進了一個溫暖角落……

陳簡莫名感覺傷感。

已經過去一個半月,一直在為奇怪的事情奔波,什麼公主的任務、羅斯的真相、藏匿的留聲瓮……到處都莫名其妙。

一直在和不同的人交談,一旦離別,就完全想不起他們的模樣,不知他們性格、好惡、家鄉、過去、未來……所有人都成了匆匆過客,像風一樣,無時無刻不在身邊,可和我沒有任何關聯。

還有,什麼時候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呢?

我想做什麼?

陳簡凝滯不動。

——回家。

回到那個只能看到一個月亮的地球,那個夏天有空調,冬天有暖氣的家裡。

蒼蠅從耳邊飛過,帶着一身腐爛氣息,氣味重到能留下一道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