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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卻不想回到那間溫暖空蕩的病房。

傑斯卡身上的病服被迎面而來的涼風吹拂不斷與他的身體摩擦發出聲響,冷風從衣洞之中不斷灌入,他卻對此無動於衷,好像這樣刺骨的寒意才是在此唯一能令他感到熟悉的東西,可以讓他從複雜而又麻木的心境里找到一絲清醒。

早些他從醫務室樓棟溜出去的時候,帶着想要四處看看的心思沿着魔法學院的角落暗處繞走,他穿行躲藏在校園裡四布的暗角和綠化帶投下的陰影之中沒有被任何人注意,他走走停停,目光總會在周圍陌生的事物和那些遠遠帶着笑意三兩成群的學生之上短暫停留掃過。

他就那麼獨自一路走到了這個校區內最近通向城區的校門出口,看到了一片更為廣闊的城區街道。

城市街道的十字路口車水馬龍熱鬧非凡,傑斯卡看到那些來往不息的人流時曾產生過那樣的想法,如果自己混入那些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車輛之中,自己或許就能離開對這所像囚籠是一般的學院,從那些庫格國高層的監視視野里再度消失。

於是他懷揣着那樣的念頭邁出了腳步走出校園扎進街區,但是等他真正走到了學院之外陌生的十字街區站在人群之中時,他卻沒走多遠就在十字路口處停下了腳步,沒再向前邁出一步。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突然從自己不切實際的想法之中蘇醒,還是因為他已經沒有了再度走遠的氣力,反正傑斯卡最後也只是站在原處沉默良久,抬眼望着那些高聳的大樓和橫架在半空之中盤旋的條條馬路出神,聽着耳邊嘈雜密集的人聲和此起彼伏的車鳴發愣。

他想逃離的念頭最終只短短持續到了距離校門不過兩百米左右的十字路口,隨後他就放棄開始回頭折返,拖着有些疲憊的身子再度回到了學院之中。

傑斯卡沒走多遠,但是卻意外的覺得自己那麼疲憊。

他獨自一人站在繁華熱鬧的街區之際,是他這輩子頭一次離自己年幼時常曾幻想的生活幻境那麼近,可是他卻沒有一分一毫覺得興奮滿足,反倒是城市裡通明閃爍的燈光打照在他的身上讓他覺得刺眼,熱鬧喧嚷的人聲和車鳴傳入他的耳中讓他覺得刺耳。

他身側沒有熟悉的人在,真正立於熱鬧的人群之中那一刻他才真正覺得自己孤身一人,他偶爾能夠感受到身周走過的人群里投來的疑惑打量的目光,每一道都令他如芒在背,讓他無比想要縮回到黑暗無人的角落裡,好像那樣自己才會變得安全。

傑斯卡那時才明白,他即使就站在自己幻想過的熱鬧城市面前,也還是會與眼前的一切宛若有一堵好似永遠也破壞的透明高牆。

那樣的話即使他逃離了這裡又有什麼意義呢?

所以傑斯卡回到了醫務樓里,爬上了樓層頂端,靠坐在天台的邊緣發獃,他現在忽而有些覺得自己被帶回庫格國的時候就已經無處可逃了,這裡於他而言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囚籠。

傑斯卡坐在天台邊緣縮成一團輕閉上眼,雙手環抱着自己的膝蓋,指尖輕輕摩挲着因為寒冷已經有些泛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身體到底是涼透了,但他現在連動彈的心思都沒有。

又是一怔刺骨的冷風吹拂而來,他迎面對上寒風身體本能的發顫打了個哆嗦,但下一秒卻出乎意料的感受到了自己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股暖意,有肩寬大的外衣從後將他裹蓋住了。

傑斯卡一怔,遲疑片刻身體不由自主地抓扯住那件寬大地外衣轉回頭,抬眼對上了站在他身後的司徒夜深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鋪蓋上自己身體的外套里還有餘熱,從中還能聞到淡淡的酒水氣,款式一看就是正是場合或者宴會裡穿用的正裝,司徒夜深果然是一副剛從宴會裡回來的樣子。

“想不到你還有衣着單薄坐在樓頂吹風挨凍的喜好,小孩子可不適合獨自一個人往天台跑。”

司徒夜深那麼說著,越過護欄落在傑斯卡身邊一樣在天台邊緣坐下。

他口中雖然說著那樣的話,但他看起來一副很悠閑淡然的模樣,似乎是並不意外傑斯卡會在這裡,也全然看不出找了很久的模樣。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傑斯卡望着他在自己身邊坐下,沒有側身回躲挪動位置,只是緩緩活動活動了自己有些凍僵的身體。

“你身上有我裝的發信器。”

夜深輕聲應着,目光卻沒落在傑斯卡身上,而是望着遠處的高樓。

“我也喜歡一個人坐在高樓的天台上眺望,不過在學院里我通常會選擇去行政樓——因為那是這裡最高的建築。”

他抬起手臂來把左手懷腕上那隻銀色手表露出來給傑斯卡看,銀表翻蓋之下的銀幕閃爍,投印出屏幕到空中形成半透明的光屏,熒藍色的校區平面地圖之上有一個不大的紅點正在閃爍。

“原來如此,”傑斯卡自嘲笑笑,“畢竟我不過也只是被從鄰國順手帶回來的情報工具而已。”

“...有一部分人還在找你呢。”夜深輕笑着關掉了銀表的投影,“發信器是我單獨給你裝上的,我沒告訴他們你的行蹤,如果你想要逃跑,其實我也不會做什麼。”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又說:“你好像離開過魔法學院,為什麼又回來了?不想逃跑嗎?如果就此離開這裡,或許你就可以不用再回到那個戰火紛爭的地方,藏在這樣的城市裡生活。”

傑斯卡的目光從他那隻銀表上收回,看了他的側臉一眼,又低垂下了頭去看樓層之下有些遙遠的地面,接着低聲應道:

“我有那麼想過,但是走到了人群喧雜的路口又回來了,因為我發現自己其實無處可去。”

夜深聽到他的話語眸光微閃,似乎並沒有感到特別意外,但他沒有開口再說什麼,而是望着遠處的高樓似乎是若有所思的陷入了沉默。

短暫靜默幾秒後,傑斯卡又一次抬起目光偷偷去瞄坐在自己身邊地夜深,把自己身上地外套又裹緊了幾分,後知後覺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在寒冷的空氣中呼出一口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