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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時分,在外晃悠了一整天的郭晞總算回到了府內。

進門看到王氏和郭幼沖正在閑談,郭晞本想直接溜走,卻聽到了王氏在這時一聲乾咳,回頭再看到郭幼沖那似笑非笑的臉,豈會不知發生了什麼?

居然轉頭就把我賣了,虧我還那麼信任你!

悻悻的瞪了郭幼沖一眼,郭晞這才討好的看着王氏道:“阿耶和娘親謹慎,不想讓人猜忌我們郭家結黨營私圖謀不軌的這些孩兒都知道,不過孩兒此去,單純就是想幫忙魏家——畢竟他家就他這麼一個兒子,尚未成年便去了役場那等辛苦之地,幾個月下來生死不知,孩兒當真是於心不忍……”

“倒是越來越會說話!”

王氏好笑的搖了搖頭,然後才語重心長的道:“少年人想結交英傑好友,這點為娘能夠理解,只是你需得知道,我郭家非同一般人家,你阿耶乃是邊關重臣,手掌兵權,這滿朝文武,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都在盯着咱家,稍有行差踏錯,那可就是萬劫不復——你明白嗎?”

想到家族數房數百口人說不定就會因此而人頭落地,郭晞心說現在是真切的體會到了什麼是伴君如拌虎的同時低頭認錯,表示以後再也不敢了。

“這就對了,以後行事,可不能光想着自己,還得想想家裡!”

見郭晞認錯,王氏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笑道:“今日見了那魏家小郎,你覺得他人如何?可真如你幼叔所言那般人中龍鳳?”

“何止人中龍鳳啊……”

郭晞將在役場所見所聞大略的說了一遍,最後頹然道:“見了他我才知道什麼叫做智計無雙,什麼叫做算無遺策——孩兒跟他相比,真是連個屁都算不上……”

看到他這模樣,郭幼沖樂的是哈哈大笑,調侃道:“讓你別去別去,現在被打擊了吧?”

“你向來心高氣傲,僅止一面便被打擊如斯,看來這魏明的確是少有之才!”

王氏也好笑的搖頭,然後才看向郭晞道:“不過這天下有才之士,多如寰宇繁星,最終能成事者卻萬中無一——晞兒你可知道這是為何?”

“還請娘親賜教!”郭晞道。

“木秀於林,風必催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

王氏道:“如果有機會再見到此子,晞兒你記得替為娘轉告於他,少年人鋒芒太露,或可顯赫一時,但長遠來看,卻絕非是什麼好事,所以一定要學會藏拙!”

“孩兒一定轉告!”

郭晞點頭,聞言喜道:“這麼說,阿娘你現在不反對我繼續和他往來了?”

“和真有才能之人交往,娘當然不會反對!”

王氏笑笑,心說我家行事只是謹慎,卻絕非愚昧到以為只靠一個忠字,便能百無禁忌!

三郎現今,日受重用,若在朝堂之上沒有可可靠的幫手,那可不成!

此等年紀便有此等才能者,將來名動一方,那是遲早的事,現在既然有機會交好,自己又豈會將之拒於門外?

驪山華清宮。

在無數役夫日以繼夜之下,在原本就恢弘無比的華清宮內,一座高逾數丈,佔地近里的舞馬場,正在逐漸成型。

站在高處樓閣之上,俯瞰舞馬台,想象着數百屁駿馬在台上奔跑起舞的場面,即便是在李岫這個少匠看來,都忍不住的感慨聖人的確頗有奇思,居然能想出這麼個花樣來討貴妃的歡心。

只不過想到侍御使仗着貴妃受寵,日漸生驕,不但不再一如當初般跟自家阿耶在朝堂上唱和呼應,更是每每意向相左,再加上阿耶已經年邁久病……

李岫便情不自禁的感到了陣陣強烈的危機感,暗暗發誓要將眼前這差事給辦的漂漂亮亮的!

只有自己將這差事辦漂亮了,討得聖眷,那麼即便將來阿耶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自己也能繼續在朝中立足。

“少匠!”

正在李岫想着這些之時,幾名匠丞前來,低聲道:“那叫魏明的小子,果然是有幾分本事,新近燒制的瓷器,不但比市面上的瓷器精美不少,更是鼓動了曾少匠訂立規章,不但設置官窯民窯,並設立各種秘色瓷為宮廷專用,以彰皇家氣派——現今聖人不似當年,日漸喜好奢華,若是他等謀劃得逞,今次怕是會搶盡我等的風頭!”

“該死的傢伙!”

想到之前在陶村出糗,現今又在這等關鍵時期助曾凡志等搶自己的風頭,李岫不禁悶哼一聲道:“陶作那邊,我記得有咱們的人吧?”

“自然!”

幾名匠丞點頭。

“那不就好辦了么?”

李岫道:“即便訂再多的規矩彰顯皇家氣派,那也得靠東西說話,要是到時候拿不出東西來,他們拿什麼來彰顯?”

“明白!”

幾名匠丞紛紛點頭,表示自己知道該怎麼做了。

“你們真知道怎麼做?”

李岫深深的看了幾人一眼,許久才道:“我家阿耶常說,對付敵人,要麼就不動手,可一旦動手,就必須要確保置之死地,讓對方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你們明白了嗎?”

幾名匠丞狠狠點頭,表示自己等人這下是真的明白了!

這些蠅營狗苟,陶作一眾自然是不知道的。

魏明在陶作的日子,看起來也沒太大的變化,在燒瓷一事上是半點不上心,倒是有大半的時間都花在了和裴密等人商量吃喝之上。

要是以往,怕是曾凡志吳東少不得要大發雷霆。

但現在,幾人除了找魏明商討規程等等之事外,對這些事根本就不過問。

因為他們現在都明白,雖然眼前的少年看起來疲怠懶散,但事實上卻一切都盡在掌握……

既然如此,他們自然不用多操那份閑心。

眨眼之中,月許時間便又過去了。

御瓷的燒制,已經告一段落,各種章程的制定,也都到了尾聲。

但在這些章程由誰獻與聖人一事上,幾人卻犯了難!

自己上奏,獨享其功,這點是不用考慮的。

畢竟身在朝堂,什麼都吃干抹盡,那可是兵家大忌!

李亨雖是太子,可當今聖人對其的不喜,卻也是人盡皆知。

雖說當下並無廢掉另立的傳言,卻也未必就沒有這種可能,畢竟當今聖上雖說已過天命之年,但依舊身體強健,看起來還能權綱獨斷很多年!

一旦站錯了位,那後果可不堪設想!

難以決斷中,眾人一致決定,先聽聽魏明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