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立根此言一出，眾人噤若寒蟬。

這就有點尷尬了，李康平、伍德蓋特忙前忙後、辛辛苦苦的組織起這次演講會，在開姆保教授提出一個“看上去並不聰明”的問題之後，再也無人提問。

“洛菲斯先生，你有什麼問題想要問我的嗎？”李康平主動請求物理學家們提問。

“讓我們進入實驗部分的演講吧。”洛菲斯先生避開李康平直視的目光，他環顧一周，詢問眾人：“先生們，你們覺得怎樣？”

“就這麼辦吧。”先生們說道。

緊接着，由伍德蓋特作實驗部分的演講：“為了證實運動粒子具有波動性，且與運動粒子相聯繫的物質波波長為λ=hmv，我們在1922年年初、1922年年底設計了兩個不同的實驗，並在1922年和1923年的夏季得到了實驗證據。”

“先說低能電子衍射實驗，我們以鎳晶體作為靶子，電壓從44伏特逐步提升到72伏特……“……我們綜合上百組曲線，我們很肯定的發現這就是電子束打到鎳晶體發生的衍射現象。這樣，我們完全證實了電子衍射的存在，為物質波理論提供了重要證據。”

伍德蓋特教授彙報完了低能電子衍射實驗，稍作停頓。

會議現場頓時熱鬧沸騰，物理學家們七嘴八舌的議論。看來美國物理學家更關心的依然是實驗物理，並且在實驗物理方面擁有較為深刻的認識。

最先發言的物理學家是亞瑟·康普頓，他說：“我在1922年的秋季拜訪了伍德蓋特實驗室，我可以百分百確定的說，他們的低能電子實驗是極其精緻的實驗，他們的實驗設備只有5英寸長、2英寸高，我大開眼界，我被這套實驗設備迷住了。”

“毫無疑問，低能電子衍射實驗提供了真實可信的證據，正如伍德蓋特教授所言，他們通過這個實驗，證明了運動粒子具有波動性，且與運動粒子相聯繫的物質波波長為λ=hmv。這是值得歌頌的偉大貢獻！”亞瑟·康普頓結合他的親身經歷，客觀公正的談了談了他的學術觀點。

“伍德蓋特實驗室關於低能電子衍射實驗的論文在一年前已經發表了，我讀過這篇文章，不止一次的讀過。”杜安教授說道，“暫且不議論物質波理論是否成立，我們只談低能電子衍射實驗。這個實驗本身提供了一種新的實驗方法，當我們發現接觸晶體的電子束會產生干涉衍射現象時，就表明這一發現從根本上擴展了我們對電子本性的認識。你們都知道，我主要是做X射線方面的工作，我必須承認，隨着低能電子衍射實驗方法的誕生，對X射線方法是極其重要的補充。不誇張的說，低能電子衍射實驗是諾貝爾級別的實驗。”

杜安、康普頓在X射線衍射實驗上產生了分歧和爭論，當然了，他倆現在和好了。

在低能電子衍射實驗這個項目上，杜安、康普頓達成了一致意見，他倆充分肯定低能電子衍射實驗，給予了高度評價。

斯坦福大學的羅斯教授以討教的姿態詢問：“伍德蓋特教授，我想知道，你們怎樣阻止經過非彈性碰撞的電子進入收集器？你們的論文中畫了示意圖，但我想了解更細緻、更具體的實驗過程。”

這個年代物理學家們研究物質內部結構的主要方法是X射線、α射線、γ射線等實驗方法。

凡是主攻上述實驗方法的物理學家們，或多或少對低能電子衍射實驗這種新的實驗技術產生了興趣。

伍德蓋特教授耐心解釋道：“散射電子用雙層的法拉第筒收集，收集器內外兩層之間以石英絕緣，並且，我們施加了反向電壓……我這麼解釋，是否能讓羅斯教授滿意？”

羅斯教授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原來是這樣做到的！了不起的實驗，這是了不起的實驗！如果有可能，我期待可以去你們的實驗室參觀！”

伍德蓋特教滿面笑容的說：“我的榮幸。”

演講會由理論物理切換為實驗物理，會議現場的季節從寒冷沉默的冬天轉入溫暖熱烈的春天。

純粹的物質波理論演講環節，不能說是成功，也不能說是失敗。

他們保持緘默，他們不問“聰明的”學術性問題，亦不態度鮮明的支持或是反對。

所以李康平也不曉得他負責的理論部分究竟是深入人心、引人深思，還是如耳邊風一般吹過之後立即就被忘卻。

在座的物理學家們都知道，低能電子衍射實驗的論文有兩位作者，一位是伍德蓋特，另一位是李康平。

與別的物理學家不同的是，李康平自己提出基礎理論，自己做實驗來驗證他的理論假想。

在物質波理論演講環節，理論物理學家李康平似乎遭遇了冷落。

在低能電子衍射實驗演講環節，實驗物理學家伍德蓋特頗受歡迎。

茶歇時間，切換為實驗物理學家身份的李康平的人氣漸漸回來了。

英王統治時期風格的別墅的側門外，李康平手裡端着精美的茶杯，杯中是加了奶的紅茶。

“李博士，我認真的想了想，我早上問你的問題確實可以用玻爾的量子理論來解釋。”開姆保教授點燃香煙，他說：“現在讓我們簡單的聊聊電子衍射實驗，你認為，它的極限是什麼？”

李康平豎起小拇指：“我想它可以很容易的做到對質量小於微克的晶體結構進行研究。”

“是嗎？或許回到哈佛之後，我該試試。”開姆保教授若有所思的說，他隨即介紹身邊的年輕人給李康平認識：“這位是約翰·斯萊特博士，他是我的學生，他剛剛獲得了哈佛大學博士學位。斯萊特博士是我們多年以來在哈佛見到的最有前途的學物理的學生，他獲得了哈佛一份為期一年的出訪獎學金，這次年會結束後，他將立即前往劍橋進修。”

“斯萊特博士，你還好嗎。”

“李博士，很高興認識你。”

李康平與斯萊特握手問候。

約翰·斯萊特個子不高，他的臉型胖乎乎的，是那種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美國白人相貌。

“這是我的名片。”李康平遞給約翰·斯萊特一張名片。

“宙斯實驗室，李博士。”斯萊特收下名片，他問：“李博士，我沒記錯的話，電視是你們實驗室發明的吧？”

“是的，我們發明了電視。”李康平喝完他的茶，說道：“物質波、電子衍射實驗，其實跟電視並沒有任何技術上的關聯。你們知道的，我更熱衷於學術研究，希望有一天，我們能有機會與哈佛大學開展學術性的合作。”

短暫的茶歇結束，出來透氣的物理學家們陸續返回會議室。

最後一部分內容是高能電子衍射實驗，繼續由伍德蓋特教授演講。

“我們剛剛做完了高能電子衍射實驗，論文正在編寫之中。各位手裡的資料，是高能電子衍射實驗的實驗示意圖、設計思路概括與代表性的實驗數據。在這個實驗中，電子束經過高達上萬伏特的電壓加速，能量相當於10~40keV，電子穿透了固體薄箔，直接產生了衍射花紋。”

“除了能量更高之外，與低能電子衍射實驗的不同之處還在於，我們採用多晶體代替單晶體。我們觀察到的衍射花紋是一個個同心圓環，這些圖形與X射線德拜粉末法所得衍射圖形比較類似，但在本質上是不一樣的……”

“……所以，這些衍射圖形的大小與物質波的預測值高度吻合。你們都看到了，我們耗時一年半，用兩種不同的實驗方法，均獲得了與物質波理論相匹配的確鑿證據！先生們，一次是偶然，兩次是必然！我的演講完畢，謝謝！”

伍德蓋特教授越講越興奮，興奮抵達極限值，他的演講結束。

雖然高能電子衍射實驗的正式論文尚未發表，但伍德蓋特給出了核心實驗數據。

參會的物理學家們再度熱烈起來，他們各抒己見，提了不少問題。

“高能電子衍射實驗！噢，看起來這又是一個諾貝爾級別的實驗！這又是一種全新的實驗技術！”布朗大學的一位物理學家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