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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的沉默後,裡面傳來了低低的笑聲,隨着這笑聲一同出來的,是她的娘親——寄月的女皇。

女人似乎是剛睡醒,頭髮隨意地挽着,除了一根細細的銀釵,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白色的裡衣外面鬆鬆的套了一件玉色煙蘿銀絲輕紗衫。

眼色好的丫頭立刻屈着身子走過去,將紗幔打了個結,輕輕掛在床角的銀勾上。

女人極美,皮膚白如雪,有着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容貌,卻也透着這個年紀特有的風韻,她將自己保養到了極致。

渡月抬眼慵懶的看着她,輕啟朱唇:“這麼久沒見,你還真是出息了。”

曦月回過神來,她知道母親送她去和親的目的,千算萬算,卻沒想到她先丟了自己的心,愛上了南宮畟,對於寄月來說,她的確就是個叛國賊。

“女兒不敢。”她頭埋得更低了。

“我希望你完成的任務,你一件沒辦到,不但如此,還處處阻撓我的計劃,你說你不敢,嗯?”女人尾音上揚,透着明顯的不悅。

她知道她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這些的確是不爭的事實。

可看着女人咄咄逼人的樣子,她心中一沉,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倒不如破釜沉舟,真的為自己任性一次吧。

“母后,女兒知道您有宏大的計劃,我也只不過是你眾多計劃中小小的一環,可女兒長到這麼大,你可曾聽我說過一次真心話?”她抬起頭來,聲音不自主的就帶了些哽咽和委屈,那上面坐着的畢竟不是陌生人,是懷胎十月生下她的娘親,她本該是她依賴的人啊......

渡月平靜的面色難得出現了一絲裂縫,她怔愣片刻,不知是被氣笑了,還是發自內心的笑,語調輕揚:“好啊,我今天就陪你談談心,你想說什麼?我聽着。”

她不以為意,也並不着急,曦月只不過是被一時的愛情沖昏了頭腦,假以時日,等她見到了這些男人醜陋的真面目,她便會理解她的做法。

男人——只不過是用來洩慾的工具,對他們抱以真心,那是傻子才會做出來的事情。

曦月眼中突然有了光,跪直了身子。

就像是多年壓抑的感情終於尋得了一個突破口,她恨不得將內心所有的事與她傾訴。

“母后,你知道嗎?我本來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遇到一個他愛我我也愛他的人了,我以為我會順其自然的接受您所有的安排,渾渾噩噩的過完這一生,直到我遇到南宮畟,他對我用情至深,處處考慮我,每個細節都讓我感動得一塌糊塗,我不是無心之人,也會有正常人都有的感情,所以讓我對他下毒,女兒根本做不到。”

她小心翼翼的說著,一邊看着渡月的臉色,見她並無要打斷她的意思,這才接著說:“我知道,母后你的目標是攻下北洵、收復商秦,然後一統天下,這些我都沒有意見,也會全力配合你,但女兒只有一個小小的請求,能不能不要傷害他?”

她不是什麼大愛之人,她只想保護她在乎的人。

“你們都退下。”渡月看着一旁站着的幾個丫鬟,冷冷吩咐道。

幾個人應聲退出殿外。

她這才認真的看着她,微微皺眉“說完了?”

曦月微愣,又想了想“嗯。”

良久的沉默中,氣氛變得有些冷。

兩個人都不說話,僵持不下。

她疲倦的按了按眉心,以為曦月只是玩玩,沒想到卻動了真心,真讓她頭疼。

“我以為你能說出什麼打動我的話,就這些?我該說你天真得可愛,還是蠢到極致呢?”她想了很久,已經找了一種自認為委婉的方式。

曦月癟了癟嘴,沒有說話。

“我若真滅了北洵,殺了他南宮畟的至親,你覺得他還會一如既往的愛你?心裡沒有一絲芥蒂?誠如你所說,我留他一條命,他可不是這些靠取悅女子為生的男人,那種皇室出生的、骨子裡帶着驕傲的男人,真的會安安分分的待在你身邊,接受寄月所有人的嘲笑和輕視?”

曦月心中猛地已經,埋頭陷入了沉思。

她接着分析:“到那個時候,你自以為是的愛只會成為他沉重的負擔,你們中間隔了血海深仇,他還會愛你?或者說,你敢保證,他不會恨你?”

這番話徹底擊潰了她心裡最後的防線,縱使早已想到最後的結局,她願意作繭自縛,不去接受這個殘忍的事實,母后的話,就像一記又一記的重錘,狠狠地砸在她心上,毫不留情。

她跌坐在地上,眼淚模糊了視線。

“為什麼非要一統天下呢,權勢對你來說真的就那麼重要嗎?現在的寄月不好嗎......我們不愁吃不愁穿,為什麼就不能互不干擾的相處呢?”眼淚徹底決堤,她努力眨了眨眼睛,還是看不清,模糊間只能看見女人下了床。

隨着一聲脆響,臉上傳來了火辣辣的疼。

“我只當你一時被愛情蒙蔽了雙眼,卻沒想到你能說出如此愚鈍的話!你小時候學的東西都扔九霄雲外了!”

她沒忘,從她識字起,教她的老師便一直給她灌輸寄月與北洵的歷史淵源,北洵的先祖是如何對待寄月的,寄月蟄伏了數百年,受了多少屈辱。

可這些和她有什麼關係?那些都是祖輩的恩怨,和她有什麼干係?一直被仇恨困擾,難道不痛苦嗎?

“我們曾經受過的屈辱,你都記不得了?我教你騎馬射箭,不是為了讓你去維護敵人!”渡月精緻的臉上氣出了皺紋,終究還是爬上了歲月的痕迹。

曦月捂着那半張被打的臉,她用了很大的力,以至於現在還鑽心的痛“我不是在維護北洵.....”

渡月氣得胸膛上下起伏,根本不想再聽她說話,叫來了人“把公主關進寢殿里,嚴加看管,沒我的允許,誰也不許放她出來,違者斬!”

“母后!”

“押下去!”她沒有理會她的哀求,等到人徹底消失在視線之內,這才坐回床上,疲倦的按了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