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念知道自己此時跟去也是拖後腿的，她眨了眨眼睛，盡量讓自己顯得自然。其實連她自己也沒察覺到，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越來越依賴子衍了。

“這就捨不得了？”葉靈笙笑着問她，兩個人都盯着子衍的背影發獃。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身體的反應似乎比大腦誠實，她悶悶的“嗯”了一聲。等回過神來後，也沒法反悔，只能接着往下說：“現在外邊那麼亂，我當然不希望他出去啦。”

葉靈笙嗤笑一聲，明顯不信她的這套說辭“你還擔心他會受傷嗎。”她偏頭看她。“歸月閣縱然厲害，說到底，也沒有人是子衍的對手，這世上本就沒多少宗師級的高手，即便用盡一生突破了宗級，也最多是個地宗級，而子衍呢？他年紀輕輕便突破了靈宗級，日後大有希望突破天宗，換句話說，這世間，沒幾個人能和他一戰。”她驀地一笑，加了些調侃“所以啊......你就別瞎擔心了，我看你就是見不到人家，心裡難受，怕得相思病吧。”

這話可謂是一語中的、正中靶心，一股熱氣從脖子直直衝了上來，染紅了整張臉，她說話也有些結巴了“你才得相思病呢，我，我不過是，有一點不習慣罷了。”

葉靈笙只是笑笑，不打算再逗她。

沒想到這顧念念談起感情來，比她想象中的害羞多了，倒是有點意外。

她喜歡了子衍十四年，這十四年來，她也會因為他的一句話甚至一個小小的動作激動很久，現在想想，真是傻得可愛。

對着裡屋照顧南宮畟的阿芝吩咐了幾句，葉靈笙這才看向顧念念，偏頭笑了笑“陪我喝一杯？”

顧念念微微怔愣，機械般的點點頭，她沒理由拒絕。

葯神谷的景色和臨淵有得一拼，四季青綠的竹葉林密密麻麻的，完全遮住頭頂的陽光，只留下些稀疏的光影打在裸露的岩石上。

微風一陣陣刮過，猶如一隻細膩的手，溫柔的撩起額前的碎發。

小溪潺潺流向山底，不知盡頭在哪，葉靈笙不知道從哪搬來紅木小桌子，撐了起來，兩個人盤腿坐在溪邊。

溪邊全是些大小不一的石頭，就這麼乾巴巴的坐在地上，有些硌屁股，顧念念起身，抱了一堆飄落的竹葉過來，鋪在兩人坐的地方，拍拍屁股坐下，滿意的勾了勾唇“好了。”

“看不出來你還挺細心。”葉靈笙笑笑，朝她遞過來一個精緻的木質酒杯。

趁她抱竹葉的空檔，她已經往裡倒滿了酒，她不懂酒，只憑着濃烈的酒味斷定這酒肯定很烈，當即縮了縮脖子，沒接“我喝不了酒。”

葉靈笙皺眉。

不接酒是個沒有禮貌的行為，顧念念耐心解釋“我酒量很差，幾乎是一杯倒的典範，你要是不想我把你的葯神谷翻個天，就千萬別勸我喝。”她說著說著就笑了，又想起上次在臨淵醉酒的糗事，那時的她明明和子衍不熟，還愣是抱着人家說了一大堆的胡話。

葉靈笙欲言又止，最終只能蹦出兩個字“矯情。”

話是這麼說，還是誠實的給她換了杯子，灑了幾粒茶葉進去，再摻上滾燙的水，推到她跟前“茶總喝不醉了吧？”

“這個喝多少都行。”顧念念低頭聞了聞，清冽的茶香襲入鼻間，似乎還混了些特殊的苦味，卻意外的好聞，她不禁深吸了吸，有些驚喜“這茶不錯。”

“算你識貨。”葉靈笙給自己斟滿酒，輕輕抿了一口“這是葯神谷特有的竹下溪，生長在溪水兩岸，以腐爛的竹葉為養分，所以得名。”看她心醉神往的模樣，不忘驕傲的補上一句“一般人我可不給他喝。”

“那我還真是幸運。”水有些燙，她小心的長吹一口氣，試探性的抿了一口，入口清冽，初嘗苦澀、回味甘甜，果然沒讓她失望，豎起拇指讚賞“好喝。”

葉靈笙也喝了口酒，她喝得很急，這酒本就烈，沒喝幾口便竄了些熱氣上來，眼神不自覺變得朦朧“小念子，你應該知道......我找你來這裡，不單是為了品茶喝酒吧？”

她愣了愣，咬唇，其實隱約能猜到。

葉靈笙不想她回答什麼，她看着那順流而下的溪水，思緒拉遠了“我五歲那年，第一次見到子衍，那個時候，他師傅和我姑姑還在一起，他拉着子衍來葯神谷玩，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男孩子可以那麼好看，於是忍不住的接近他，可他老是面無表情，根本不像一個六歲的小孩子該有的表情，第一次有人對我愛搭不理，我就不信邪了啊，想方設法的跟他說話，他要是不理我，我就捉弄他。”她頓了頓“後來嘛，也不知道是煩了我的小把戲，還是姑姑威脅他，這小子終於捨得跟我都說幾句話了，相處久了，我覺得他還是很可愛的，所以他走的那天，我還是很捨不得的，便求着姑姑讓我跟去臨淵，姑姑只當我們友誼深厚，沒多想便答應了，於是小時候的我隔三差五往臨淵跑，後來又多了另一個小男孩的加入。”說罷她想起什麼似的，咧開嘴笑了笑“就是雲澈那個傢伙啦，他和他父親關係不好，便跟個狗皮膏藥似的，天天待在臨淵不走，我們三就總是一起玩，時間過得太快，就這麼玩着玩着，一轉眼就到了下山歷練的時候了，也就是那個時候，我才明白......我喜歡子衍，我原以為那是深厚的友情，可真正到了分別之際，我才恍然大悟，那是一種名為“喜歡”的感情，是不願與別人分享的私心。”

顧念念很想說點什麼，一番糾結之後還是選擇沉默，此刻的葉靈笙只是急於尋求一個情緒的宣洩口，她不需說什麼，只要靜靜聽着她便好。

“所以我在他下山時選擇表明自己的心意，不出意外的被拒絕了，其實能料到，他那麼清冷的一個人，怎麼會動凡心呢？我還傻傻安慰自己，他不是不喜歡我，他是不喜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