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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貪污官銀一案,最終以林家被滅門結束,林老爺子靜心算計了一生,到頭來卻連累了林家所有人,包括他那如花似玉的小女兒,幾百口人紛紛魂斷斷頭台,直教得劊子手砍得手酸,林老爺子懊悔不已,在刑場哭得聲嘶力竭,可卻終是徒勞,冰冷的刀刃結束了一切。

百姓紛紛感嘆,一人之錯,害了幾百人性命。

罪臣被誅九族,按照國法是不可入葬的,幾百條屍體被拋在亂葬崗山頭,全數餵了豺狼野豹,竟是連骨頭都所剩無幾,林家和雲家是世交,他苦苦哀求雲華,想讓他開口求情,哪怕是讓他見到她的屍體也好,卻是被狠狠拒絕了,雲華皺眉“這件事我無法幫你,林家貪污受刑,乃是自作自受。”林老爺子是他拜過把子的兄弟,對於他這樣的行為,雲華也是很生氣,雖然惋惜於林家的遭遇,但更多的還是痛心。

“那清雅有什麼錯,她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落得這樣的下場!她死得不明不白,就算兒子求你,讓我去送她最後一程!”他“嘭”的一聲跪了下來,膝蓋狠狠着地,清脆的一聲響。

“你想幹什麼?將她的屍體偷出來,你告訴我這有什麼用?雲澈,你清醒理智一點,她已經死了,現在做什麼都沒用了!”他陡然提高音量,希望雲澈明白這一切。

“不!”他猛地搖頭,目光堅定“她從小就怕黑怕冷,亂葬崗那樣的地方她哪裡受得了,我要帶她去個春暖花開的好地方,讓她好好睡上一覺。”

“雲澈!”雲華厲吼出聲,聲線冷冽“你想都別想,皇上龍顏大怒,你以為你真能劫走屍體嗎?到時候事情敗露,是想要整個望海山莊跟你陪葬嗎?!”他怒不可遏,不由分說的喚來幾個弟子“少主情緒激動,難免做出不理智的行為,你們給我好好守着他,不能讓他踏出山莊一步!”

他就這麼被關在望海山莊整整半月,等到這件事徹底過去,漸漸的被人們遺忘了,他獨自一人跑到亂葬崗上,空蕩蕩的山頭陰風陣陣,地上殘留着不少慘白的人骨,而他的臉色卻比這人骨還白,他無力的靠着樹坐了下來,埋頭哭了起來,凄厲的哭聲在山頭久久回蕩不歇,他的清雅,她捧在手心呵護的人,就這麼離他遠去了,她死得那樣冤,他卻連給她收屍都做不到。

壓抑了幾年的邪火就這麼被勾了起來,雲澈失控的想要衝出去,卻被門外潛伏的人堵了回來,他恨恨的瞪着雲華:“我終於明白我娘當年為何要拋棄我們了,和你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對她來說是一生的痛苦。”

“啪!”

話音剛落,臉上便傳來火辣辣的疼,他卻還是笑,嘴角流出血“雲華,我是沒你冷靜理智,可我比你有人情味!你的冷靜在我看來,不過是為了掩飾自己冷漠無情的遮羞布,你就是個沒有心的人!”

看到眼前的人緊抿的唇角,他像是得到了什麼報復的快感,接連不斷的說著:“我真後悔替你擋下那一箭。”

“說完了嗎?”沉默已久的雲華突然開口,面無表情,看不出悲喜。

“你知道我為什麼對山莊事務一點兒也不感興趣嗎?因為我不想成為你這樣的人,整日攻於算計,步步為營,雲華,你活得不累嗎?”

“累?雲澈,你告訴我,這世上誰不累?”他冷笑着反問他。

雲澈:“……”

他背過身去“看來你已經說完了,既然已經發泄完了,那就老老實實待在這裡吧。”他邁着步子出了門,毫無意外的,又一次溝通失敗了,自從林清雅死的那一刻,他和他從沒有一刻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談過,每次都是以激烈的爭吵收尾,他垂了垂眸,沒再回頭看過一眼。

雲澈坐了好久,這才起身去關門。

一隻手卻卡着門縫伸了進來,管家臉上表情複雜,他是看着雲澈呱呱墜地長到現在的,一個管家本來不該多事,可他方才站在門外,將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他不由得皺眉,輕聲道:“少主,您方才的話過於重了。”

雲澈愣了愣“如果你是想來替他說話,那大可不必。”

管家笑了笑“我根本不不要替莊主說話,因為明眼人都知道,當年的事,莊主什麼都沒做錯,少主不過是情陷其中,看不到事情的本質罷了。”說到這他停了停,繼續道:“況且,少主做為一個後輩,無論如何也不該說出那樣的話。”

雲澈:“……”

管家將手伸了回去“我本不該多嘴,但卻是忍不住說了,希望少主不要介意,屬下告退。”

門被使勁的合上了,他倚着門框站了很久,越想越煩,煩躁的揉了揉腦袋,手下意識的伸向袖間,才恍然想起自己的酒已經喝完了,他沉默了一會兒,只能坐下來,愣是把茶喝出了酒的滋味,喝着喝着便笑了,那是一種自嘲的笑,茶杯中那張頹廢的臉哪裡還和俊美談得上聯繫,那些說辭只能騙騙別人,卻永遠無法騙到自己,清雅走了兩年,這兩年中,他沒有一刻真正放下,雲澈想,她若是走得安穩,他也沒必要這般難以忘懷,可偏偏她死得那樣冤枉,他雖沒見到她最後一面,卻在無數次的睡夢中看到那張血淋淋的面容,原本水汽瀰漫的靈動雙眼充滿了鮮血,跑出眼眶滑過他慘白的臉頰,她朝他伸出長長的指甲,凄厲着一聲又一聲的喊着:“阿澈,為什麼不來救我?為什麼不來救我?”

“阿澈,我好痛,你為什麼不來救我?”

“阿澈,這裡好冷好黑,你帶我回家好不好……”

“阿澈,你為什麼不肯來救我?你為什麼不肯來見我……”

“阿澈……”

夢裡她問的話,也是他無數次問過自己的話。

想到這,他狠狠地打翻桌上的茶水,無力的躺到床上了。

紙醉金迷又如何?還不是什麼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