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面纱》 雨仑

當吳天昊將父親的信寄出的時候,陳孟凡也開始行動起來。這次,兩人都選擇向父輩伸出援手。

陳祖銘的產業不僅在原基礎上大幅拓展,而且在一些新興的領域,他大膽進軍,並且取得非常驕人的成績。如今公司的總部已遷至北京,在京郊成立了一個分部,陳祖銘準備在那裡發掘電子產業,如今一切已經著手準備。他帶著公司幾名董事會人員各處考察,同行的,還有陳國威。

陳孟凡有求於自己的父親,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父親認識政商兩界中的不少人,其中定有分管教育的官員。但是他不想讓弟弟知道自己的計劃,而弟弟卻與父親形影不離。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機會把弟弟支開,好讓自己與父親有單獨相處的時間。如果他向父親伸出援手之時弟弟在場,那麼他是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的。

陳孟凡主動與弟弟套近乎,這令陳國威大感不適,他不知道哥哥演的是哪一齣。不過,他以為隨著年齡的漸長,哥哥如今早已開竅,準備與自己建立正常的兄弟關係,因而坦然受之。其實這次陳孟凡是懷著私心走近弟弟的。事實上,陳國威縱使猜透哥哥的心思,他也不會加以干預,甚至在哥哥向父親求助時,他也許還能說上話。遺憾的是,陳孟凡終究信不過自己的弟弟。

這一天,陳祖銘在下榻的酒店開了一個小型的碰頭會。陳孟凡藉此機會把弟弟約了出來,同時還帶著自己的兩位同學。

他們來到一家當地著名的粵菜餐廳,也不知道哪些是店中的精品,就胡亂點了一通。餐廳裡有人正在表演粵劇《帝女花》,觀眾連連叫好。

四人熱烈地談論著兩廣一帶的民風民俗,這個時候,精緻可口的菜餚便已經端到面前,雖然已經用過午餐,但陳孟凡兄弟和兩位同學還是胃口大開,如此美味佳餚,在北方還是少見的很。

桌上的菜餚包括龍虎鬥、鹽焗雞、薄皮鮮蝦蛟、蟹黃包大良崩砂等,色香味俱全。

陳孟凡介紹到:“粵菜和其他菜系不同的地方在於,粵菜講究清而不淡、鮮而不俗、嫩而不生、油而不膩,有‘五滋’、‘六味’只說,眼前的這幾道菜,都是粵菜中比較有代表性的菜餚,大家盡情品嚐。”

陳國威雖然眼饞,卻不急於動筷,說道:“哥,沒想到你對各個菜系還頗有研究,真令我刮目相看。我一直以為你是一位只會玩弄高雅音樂的世外高人,豈料高人也是要食人間煙火,而且還能食出道道來。”

陳孟凡笑道:“國威,你看你又說笑了,我可從來沒把自己當高人看待,何況高人也是需要飲食的。”

陳國威說道:“話雖如此,不過你能請我吃飯,我還是挺感動的,以前可沒見你這麼大方。”

“那是因為有黃川在,他那麼積極,還輪得到我來請客嗎?在飲食文化上,我這兩位同學可比我在行。沈斌,你說說看。”陳孟凡轉向了同學沈斌。

沈斌說道:“我對粵菜沒什麼研究,不過對粵劇倒是頗感興趣。”

“哦,本人正好對傳統話劇十分神往,不過聽得最多的還是昆區,對於粵劇,正想請教一二呢!”陳國威說道。

沈斌繼續說道:“周總理在點評粵劇時,說過這樣的話——‘昆區是江南的蘭花,粵劇是南國的紅豆。’生動地闡明瞭兩類戲種各自的特點和區別。不同地域孕育出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文化又產生不同的戲種,而在長期的文化交流中,不同的戲種間也會相互影響,相互交融。不過,粵劇的主要特色還是保留了其早期的粗獷、質樸的特點,形式自由靈活,通俗而細膩,偏重寫實。昆區則曲詞典雅、行腔婉轉、動作細膩。總之,各個戲種都可謂博大精深,一言難以概括。”

另一位同學說道:“不愧為話劇專業的人才,我是什麼也沒聽懂。看著眼前的菜餚,我都快饞死了,你們就放我一馬,大家先享用一點再談,如何?”

幾個人會心地笑了起來,紛紛執筷。

幾個人正吃得開心,陳孟凡突然捂著肚子,連連叫道:“哎喲,痛死我了……”慌得其餘三人立即圍攏過來,關切不已。

陳孟凡呻吟不止,自言自語道:“我肯定是吃錯了東西,不行,我得去方便一下,你……你們不用管我,我去去就來。”說完,抱著肚子,一溜煙不見人影。拐了個彎,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恢復了原來的神態,他是為了擺脫弟弟才出此下策的。

他跑到酒店,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他的臉紅撲撲的,似乎在冒著熱氣,他知道父親的會議此時已經開完。他扶著門框喘了口氣,拼著最後一股勁衝到了四樓,急促地敲打著父親的房門。陳祖銘見兒子急匆匆地跑來,又沒見到陳國威,心中充滿疑問。

陳孟凡喝了一口水,說道:“爸爸,國威和我的同學在一起,您不用擔心,我這樣倉促地趕來,是想請您幫個忙。”

“幫忙?”陳祖銘笑了,“咱爺倆之間還說什麼幫忙的話,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是不是你們母子遇到了什麼困難?”

“不是的,我想請您幫我的一個朋友。”

“哦,你這麼熱心,想必和這位朋友的關係非比尋常吧?你說吧,我怎樣做才能幫到你的朋友?”

陳孟凡聽爸爸這樣一說,頓時喜形於色,他說道:“我的朋友叫吳天昊。”聽到這個名字,陳祖銘微微一怔。

只聽兒子繼續說道:“他有一位老師,姓王,是個正派之人,王老師同吳天昊親如父子,師生之間,感情無比真摯。可是吳天昊的同學中,有一名紈絝子弟,叫顧秉鈞,他仗著父親是名高官,便為所欲為。吳天昊從來不會去招惹誰,但是‘我不犯人,也自會有人犯我’。

有一次,顧秉鈞當眾侮辱了吳天昊,吳天昊雖然家境貧寒,但是心氣卻不比人低,他用無以反駁的話語回敬了那位公子哥。顧秉鈞糾結了一幫社會青年,用拳腳報復了吳天昊。”

“後來呢?”陳祖銘問道。

“校方知道了這事,卻只想息事寧人,不敢追究顧秉鈞。王老師氣不過,便責罰顧秉鈞當對全班作檢討。顧秉鈞覺得顏面掃地,便決定報復王老師。這個混蛋,心腸竟如此歹毒!”陳孟凡憤憤不平地說道。

“照你這麼說,吳天昊和顧秉鈞之間的過節應該由來已久,卻不知他們之間因何而生出嫌隙?”

陳孟凡不假思索地答道:“還不是顧秉鈞的嫉妒心在作祟。”

“吳天昊有什麼可嫉妒的?”

“因為吳天昊畫功了得,無人可比。而顧秉鈞在這方面不過是個庸才,卻喜好附庸風雅。做人真難,無能被人嫌,優秀被人妒。您也別問那麼多了,容我把話說完。剛才提到顧秉鈞要報復王老師,不錯,他肯定在他老爸跟前告了狀,天花亂墜地胡編一通,就這樣,王老師要捲鋪蓋走人了。您想想,如果王老師因為此時被免職,那麼公道何在?”陳孟凡氣憤填膺,臉已漲得通紅。

陳祖銘聽兒子說完,心平氣和地勸道:“別激動,看這麼一點小事,就把你弄得六神無主了?”

“這可不是小事,爸爸,我想,聽聞這樣的事,您不會置之不理的,對嗎?”陳孟凡懇切地說道。

“好,你先坐下,我問你,你所說的那位王老師,是不是已經被開除了?”

“還沒有,但是……。”

“那不就得了,說明人家並不打算趕他走,也許只是嚇唬一下也未可知,你別太當真了。”

陳孟凡急了:“您難道還沒意識到這事的嚴重性嗎,如今看來,王老師離開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了,王老師有什麼能力來對抗顧秉鈞身後的勢力。”

陳祖銘依舊面不改色,緩緩地說道:“即使這樣的事情真的發生了,我又能做什麼呢?我又不是包公,哪管得了這種事情。他失業與你何干呢?再說了,每天那麼多人失業,我即使想幫,也是力不從心啊!”

“爸爸,我知道,只要您願意,這種事情您是可以擺平的。您認識那麼多的官員,他們很多來過家裡,他們或是您的同學,或是好友,有些人過去還抱過我。您要是肯紆尊降貴,他們豈會袖手不理?”

陳祖銘驚訝得目瞪口呆,他生氣了,說道:“你們這些孩子,年紀輕輕,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啊,要過上幾年,這世界豈不要亂套!你說得不錯,我是認識一些朋友,但他們豈是你想象的那般簡單,況且,為了這樣一件小事而勞人大駕,欠下人情,根本犯不著。”

“好啊,既然犯不著,那您倒是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呀!”

“放肆,哪有這樣跟大人說話的。”陳祖銘呵斥道。不過話剛出口,他就後悔了,畢竟他有負於他們母子倆。

不過陳孟凡對此並不在意,他毫不示弱,說道:“不錯,這些事情在你的眼裡算不了什麼,只有生意場上的事,只有金錢的事,才算大事。”

這回,陳祖銘確實被激怒了,他咆哮道:“你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你這樣對我說話,把我當成什麼了?”

“您當然是我的父親,永遠都是。既然您認我這個兒子,那就拿出一位父親的風範來,您應該為正義而奔走,而不是把這種匡扶正義的事情視為兒戲。”

“行啊,兒子反過來教訓起老子了。”他心裡憋了一把火,又無處發洩。他知道吳天昊正是吳振宏的兒子,因而不想再與這家人有牽連,但是面對咄咄逼人的兒子,他也只能無可奈何地嘆道:“和你媽真是一個樣,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

陳孟凡見父親的情緒稍有緩和,便趁機說道:“吳天昊救過我和弟弟的命,他為此而失去了他的妹妹,這您是知道的,僅憑這一點,您就應該幫忙。而且,我聽說你是吳叔叔的同學,你們一度十分要好,可是……”

“可是什麼?”

“您有負於他!”

“……你聽誰說的?這是沒有的事……沒有的事。”陳祖銘臉色蒼白,他不知道他的斑斑劣跡,已為兒子熟知,不禁羞愧難當,還好陳孟凡不再多說什麼。

陳孟凡繼續說道:“爸爸,話我已經說完,全憑您一句話,我沒有求過您什麼,希望您能答允,以後,我再不會麻煩您!”

陳祖銘的心被說軟了,良久,他才說道:“既是這樣,那我就去問一下,看有沒有什麼解決的辦法。”

陳孟凡知道父親肯幫忙了,激動不已,急忙給爸爸倒了一杯水,恭恭敬敬地遞過去,笑吟吟地說道:“我就知道不會置之不顧的,您最好了。”

陳祖銘呷了一口茶,往沙發裡依靠,長吁一口氣,說道:“剛才怎麼就沒這麼孝順呢,早這樣,不就省事多了。”陳孟凡笑而不語。

這時候,門鈴響起來,陳國威已在門口站立多時,他鄙夷地看了陳孟凡一眼,說道:“哥哥,鬧肚子有必要跑這麼遠嗎?看來這一帶的廁所都被封了吧?”

陳孟凡若無其事地說道:“說笑了,弟弟,你不也來了嗎?我的朋友呢?你該不會把他們撇在那裡了吧?”

陳國威笑道:“我當然不會把朋友撇下,幾個人等你許久,不見回來,正分頭尋你呢!”

陳孟凡不再多說,匆匆告別了父親和弟弟。

陳國威問道:“爸爸,您真要插手這件事嗎?”

父親嘆息一聲:“不這樣做,還能怎麼辦?話都說到那個份上了。”

陳國威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但是在他的心中,卻第一次對哥哥產生了鄙夷,兄弟二人雖然性格不合,但是一直以來,陳國威對哥哥卻是非常敬重的,這是哥哥第一次欺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