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面纱》 雨仑

王老師把學生當成自己的孩子,他三十年如一日地撲在教育事業上,兢兢業業地鑽研學術,一心一意地教書育人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優秀教師。然而,就是這麼一位老師,被顧秉鈞盯住了。顧秉鈞的父親身居要職,分管教育。顧秉鈞認為,所有的這些老師,只要他願意,想開除誰,還不是父親一句話的事。他把教育系統當成了自家的後花園,其驕橫跋扈,簡直不可一世。不過對於王老師和吳天昊而言,這確實是個殘酷的現實。

有一天,吳天昊正在食堂吃飯,聽到旁邊有人在議論:“聽說王邵陽老師要走了。”

“走了?是調走了嗎?”

“不是,據說是被校方開除了!”吳天昊的心情一下子就沉到了底。

旁邊的人繼續說道:“聽說,校方給出的說法是王老師的教學方式誤導了學生,校方因此而決定開除了他。不過,據我所知,他是得罪了領導,才有了這樣的結果。”

另一人道:“還有這等事!王老師那麼好的一個人,怎麼會得罪領導?這麼說來,領導倒是公報私仇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們還是少管閒事吧!”兩人吃完飯,抹了嘴巴就離開了。

吳天昊可吃不下飯了,這消息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他一定要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他到了王老師的寢室,發現王老師正在收拾行李,吳天昊傻眼了,難道他們說的是真的?只見王老師憔悴不堪,正把一本本書塞進他那破舊的棕色大箱內,他沒有看到站在門口的吳天昊。天昊叫了他一聲,他回過頭來,扶了扶眼鏡,連忙請天昊進屋。

“老師,您這是幹嘛呀?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王老師說道:“沒什麼,你看我不是在收拾東西嗎?東西太亂了,也該收拾收拾了。”

天昊說道:“老師,難道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王老師疑惑道:“他們是誰?說什麼了?”

“他們說……”天昊還沒說完就流淚了,“他們說您被免職了!”

“別聽人家瞎說,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天昊沒有說話,只是不住地流淚。

王老師嘆了口氣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啊,學校現在沒有明說要開除我,但東西得搬走了,留校察看半年。”

“可是,您沒有犯錯啊,學校為什麼要處罰您?”

“這也正是我所納悶的地方啊!”

“是不是有人要蓄意害您?對,一定是這樣。”

“不要亂猜,即使真是這樣,我們自己知道就行,不要出去張揚,畢竟我們沒有證據在手。”吳天昊不再多說,他心裡已經有了個數。

話說學校領導,並不是有意為之,只是校長曾經與顧秉鈞的父親共事,是顧秉鈞父親曾經部下。他是顧忌顧秉鈞的父親,擔心自己的前途。因而,當顧秉鈞向他們提出配合演出這臺戲時,他也是敢怒不敢言。他知道顧秉鈞不達目的是不會罷休的,而王老師作為一名普通的教師,他的前路怎樣,與自己並無太大關係。況且,畢竟不是真的要把王老師開除,只不過是威嚇一下而已。

校長將兒戲拿到了檯面,雖說迫不得已,但在某種意義上,他也想藉此機會震懾其他的老師,同時整頓一下學校的師資隊伍。一直以來,校長在學校的威望並不高。雖然阿諛奉承的人無處不在,但是在大學校園裡,特別是藝術學院裡,自命清高的人也不在少數。

羅勇自然是願意對領導鞍前馬後,不過領導並不待見他,真正的阿諛奉承之徒當屬美術系的主任姜維濤。姜維濤與校長是老鄉,他原來不過是一名普通的講師,然而一次偶然的機會,在學校組織的聯歡會上,他進入了校長的視線。那次聯歡會有首長蒞臨,而聯歡會舉辦得非常成功,首長十分高興,回頭便為學校爭取了一筆建設經費。校長激動得不能自已,他發自內心地感激聯歡會的籌辦人員。而姜維濤適時出現在校長面前,聲稱聯歡會由自己擔綱,全程籌劃的。於是校長將感激之情傾注到了姜維濤身上。

兩人一陣聊天下來,姜維濤使出渾身解數,極盡奉承之詞討好校長,加上兩人發現竟是同縣老鄉,校長又是個耳根子軟,喜歡聽諂媚話語的人。一天下來,引為至交。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從校長和姜維濤相處在一起,他的為人做派,生活作風,工作理念等全然為之一變。

曾經,校長願意與任何一名老師往來,而且善於聽取不同的教學和學校建設思路。然而自從認識了姜維濤,他就不願意待見任何人。姜維濤善於察言觀色,知道校長心中隱藏的思想,也知道校長心中隱藏的慾望。他同時也藉機在校長耳邊吹吹風,點點火,說這家長,道那家短的,坑苦了不少老師。一年以後,他升為副教授。又過了一年,他被提拔為系主任。

這是所有的教師所難以接受的,一個沒有真本事,而只會靠吹吹捧捧上去的人,怎能服眾?多數人敢怒不敢言,但也有人對這種現象嗤之以鼻,王邵陽老師就是其中的一位。

王老師和同事聊到這種現象的時候就痛斥道:“小人得志,對於一個學校的建設的可沒有什麼好處!”

同事安慰道:“消消氣吧,人家畢竟是你的上司了,你又能怎樣?再說了,人家可是有後臺的人,我看,我們幹好自己的事情就不錯了。”

王老師憤憤地說道:“誰不知道他的後臺是校長,依我看,這校長已經被人奪了心智,親小人遠君子,整天被人牽著鼻子走,都快與趙構比肩了。”

同事驚道:“這種話可不能隨便說呀!”

王老師淡然道:“我王邵陽說出去的話,就不會隨便收回,我可不會說假話,說漂亮話,更不會與諂媚之徒合流。”

同事驚訝得不知所措,害怕王老師又會說出什麼驚世駭俗之語,急忙找了一個學術上的困惑將話題引開了。

這些話語還是進入到了姜維濤的耳朵裡,他因此對王老師恨之入骨,經常給王老師穿小鞋。而且在校長的耳邊,他又誇大其詞地將王老師批得體無完膚。因此校長對王老師也自此心存芥蒂。

而王老師從來不會向權勢低頭,他最看不慣姜維濤這樣的人,每一次姜維濤找茬,他都不卑不亢,著實讓姜維濤無可奈何。姜維濤心想:只要王邵陽在一天,自己在其他老師面前就始終是個靠阿諛奉承爬上去的小人。如此這般,自己的工作還如何開展。一定要找個機會將王邵陽擠走才行,但是自己沒有這個權限,校長在這一點上又下不了決心,姜維濤為此而恨恨不已。

正在此時,校長找到姜維濤,說出了顧秉鈞的計劃。姜維濤興奮得手舞足蹈,他知道報仇的時機終於到來,齒縫間蹦出了幾個字眼:“王邵陽,你也有今天!”

不過校長還下不了決心,他說道:“王邵陽再怎麼說也是一名人民教師,顧秉鈞只不過是一個學生。我們豈能將一個學生的兒戲拿來對付一位老師?”

姜維濤笑道:“校長,您不是說,這只是一齣戲嗎?何故如此畏首畏尾?您想想,這幫老師要是再不治治,還像話嗎?他們現在如此張揚,您的權威何在,校方的尊嚴何在?”

“可是,也得有個由頭才行吧?王邵陽沒有犯過什麼錯,總不能來個莫須有的罪名吧?”校長不無憂慮地說道。

姜維濤冷笑道:“找個罪名還不簡單?這個事您就交給我,保證完成得天衣無縫!”

校長說道:“話雖如此,可是我們不能真的將他開除了,這是底線。”

姜維濤點點頭。其實在姜維濤的心中,已經盤算著如何將王老師徹底將學校趕出去了。而且,他更希望借這次機會與顧秉鈞套近乎,甚至希望能因此而結識顧秉鈞的父親,那麼自己飛黃騰達的日子,指日可待。他已開始在校長辦公室做著白日夢了。

不久之後,姜維濤就抓住吳天昊曾在賭場附近出現的事實牢牢地套住了王老師。在姜維濤的報告中,極力凸顯王邵陽向學生傳播錯誤觀念的教學方式,引導學生走向一條不歸之路,甚至有學生已經出沒於賭場等不良場所,此乃老師之過。

王老師深知落入姜維濤的手裡,自然不會有好下場,他也不願意爭辯,他知道和這種人是沒什麼可說的。他當然也不願意讓吳天昊知道,更不願意將吳天昊牽扯進來。

這件事情的內幕,即使吳天昊不願意知道,顧秉鈞也會設法讓他知道的。但是,吳天昊只知道整件事情是顧秉鈞從中作梗,而不知道這是一齣戲,更不知道姜維濤在其中作梗,這才是最無情的折磨。

吳天昊氣急敗壞,恨不得與這個顧秉鈞卑鄙的傢伙拼命,可是轉念一想,這又能有什麼好處呢,與其硬拼,自己只會得不償失。何況,自己有大好的前途,何必為了這個紈絝子弟而盡毀前途,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為王老師討回公道,絕不能讓他含恨離開學校。當然,他也不用想什麼辦法,他只需要答應了顧秉鈞的要求即可。

顧秉鈞讓人告訴吳天昊:“立馬遠離周曉雲,否則王老師隨時可以走人。”吳天昊心亂如麻,那些人怎麼知道他與曉芸的感情有多深,不,他們永遠不會知道,他們鼠目寸光,滿肚子壞水,永遠不可能知道在吳天昊這種人的心中是一個怎樣的世界,那裡纖塵不染,沒有欺騙和利用可言。吳天昊同周曉芸的感情,只要心中有陽光的人都不會忍心加以破壞。可是,這種缺德的事情,顧秉鈞幹起來卻只會得意洋洋。

有些人是不能用常理來理解的,他們不懼道德的譴責,沒有良心上的羞愧,對於他們而言,橫刀奪愛,損人利己才是天經地義。他們做這些事時,心安理得,豪不拖泥帶水。顧秉鈞讓吳天昊叫苦不迭的同時,也可以對周曉芸百般討好,大獻殷勤,做得滴水不漏。他年紀輕輕,卻天賦異稟!

吳天昊沒轍,經過一晝夜的思想鬥爭,他決定聽從顧秉鈞的安排,任其擺佈。整個夜晚,他的腦海中始終浮現出兩個人的身影,一個是王老師,一個是周曉芸。他必須要在這兩人之間做出取捨。如果聽從了顧秉鈞,那麼,他就將因此而失去周曉芸,十幾年建立起來的情誼將毀於一旦。而且,周曉芸一旦和顧秉鈞走到了一起,她也就毀了,這樣,吳天昊便是罪魁禍首,這樣的選擇對兩個人都太過殘忍。可是,如果不是這樣,那麼王老師就將離開他所摯愛著的崗位,一旦揹負一個嚴重的處分,那麼這輩子也就完了。無論他做出什麼樣的選擇,都會讓自己揹負良心上的譴責。

最後,他選擇了王老師。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他看到了姜維濤的報告的片段,那裡出現了他的名字,而且其中描述了自己出入賭場的事情。吳天昊知道自己被人陷害,氣憤不已。但回頭想想,肯定是王老師替自己背了鍋,才會有今天王老師即將要走而自己安然無恙的這種局面。

而且他相信,縱使周曉芸離開了自己,也不可能會愛上顧秉鈞,因為總有一天,她會看透顧秉鈞的為人。吳天昊恨透了顧秉鈞,但是,他向來不願意將自己的苦衷告知別人,總是寧願自己一人承擔起所有。對於自己的苦主,他沒有過多的怨言,每個人都有各自截然不同的人生,都有各自不可告人的內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