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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修在山毛櫸叢林後匆匆忙忙拍了幾張照,便將相機的鏡頭拆卸下來,裹進自己的外套里,小心翼翼地離開樹叢,回到附近的一輛車上。

他打開後備箱,將相機塞進去,再打開車門回到車中,從懷裡掏出一根煙點着,抽了一口來緩和一下緊張的心情。過了一小會兒,有人過來敲了敲馬修的車窗,是伍德。馬修打開車窗,伍德揮揮手把車裡散出來的煙霧掃開,對馬修道:“嘿,不進去喝一杯嗎?難得的機會。”

馬修朝車窗外彈了彈煙灰,用舌頭舔了舔牙齒,聳聳肩,道:“不了,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再說,外面需要有人看着。”

伍德點點頭,走到車的另一側拉開門,坐進副駕駛位上,問馬修要了個根煙也抽了起來。伍德今年四十多歲的樣子,有些大腹便便,金色的頭髮朝後梳着,髮際線已經到了很靠後的位置。他長了一雙小小的三角眼,不仔細看你看不清他的眼珠,正如一般人看不出他是甘多菲爾家族一個重要的角色——控制曼哈頓下城區毒品交易的核心人員。

他不是家族的角頭,從他頭髮的顏色就能看出來,金髮,不是意大利血統。但他是關鍵人物,是貨品分銷的中間商,是家族高層和街頭那些混混打交道的中間人。他是潤滑油,傳聲器,蹲在大佬跟前狐假虎威的權力掮客,但這個世界的運作永遠少不了這樣的人。

對於能夠被傑奇邀請到家中參加聚會,他感到萬分榮幸,不過伍德的腦子很清醒,他知道接近權力會讓人產生自己也擁有權力的幻覺。一個掮客要清楚的了解自己的定位,一個隨時可以被替代的人,一個在危險邊緣跳舞的人。在聚會上他萬分小心,不露一點鋒芒,不搶一點風頭,連酒都沒有多喝。

你不知道那些相貌平平,甚至有些和藹的意大利佬,身上背着幾條人命,腰間里又別著幾把槍。在那些人面前,伍德自認是個小角色,那裡不是他應該久留的世界。所以他到外面來,到周圍的路邊,找到了馬修,只有在馬修身邊,他覺得自己能真正的放鬆下來。

馬修是他五年前介紹到甘多菲爾家族做事的,從底層的打手、馬仔做起,到現在成了家族的內圍保鏢,負責宅邸附近的警戒。上面偶爾會派一些任務給他完成,總之算是甘多菲爾家族的一員了。兩人的相識很巧,在FDA的一次抓捕中,伍德跳窗逃跑,在一條巷子里遇到了馬修。那時才20歲的馬修幫了伍德一把,讓他擺脫了FDA的追蹤,伍德作為感謝留了電話給馬修。

半年時間過去,馬修才通過電話找到伍德,希望伍德為他找一份工作。伍德調查了他的背景,很早就輟學,在修車廠幹活,父母在內布拉斯加,有賭博的惡習。文化水平不高,身體素質很棒,缺錢,沒有太多牽掛,很符合幫派的用人標準。在經過一系列考驗後,馬修成為了甘多菲爾家族龐大卻又鬆散的幫派組織中的一員。

一做就是五年,這個消瘦的年輕人膽大心細,而且有着出奇的好運氣。對於在幫派混的人來說,有時候運氣比什麼都重要。他升遷的速度很快,用了三年時間從街頭脫穎而出。要知道,有些人一輩子只能在街頭混,永遠穿不上西服,不知道哪一天會被亂槍打死。

當然,穿上西服,一樣會被亂槍打死。

兩人在車裡默默的抽煙,甘多菲爾家中的燈紅酒綠似乎離他們非常遙遠,遠在天邊。

抽完一支煙,伍德打開車上的收音機,調到體育電台,揚聲器里傳來了馬夫-阿爾伯特和馬蒂-格里克曼的聲音:

“BJ-阿姆斯特朗被哈珀犯規了,這是一次兇狠的犯規,BJ顯然對這個動作不太開心。但沒有辦法,這就是今晚尼克斯的策略,兇狠,粗野,不讓對手有任何輕鬆得分的機會…”

“……BJ搶斷了,他搶下了哈珀的球,給到皮蓬,皮蓬的上籃……哦,多麼漂亮的運球擺脫,最後一個finger-roll……”

“……強勁的突擊,來自查爾斯-奧克利,距離上半場比賽結束還有34秒,芝加哥公牛保持對尼克斯隊的領先……52:42,上半場比賽結束,公牛隊領先10分,尼克斯遇到了一些麻煩……”

電台在播報今晚公牛對陣尼克斯的比賽,上半場結束,公牛在客場領先尼克斯10分。這出乎很多人的預料,在沒有喬丹的情況下,公牛依舊壓制着尼克斯,這讓紐約的球迷不禁擔心,難道今年他們還是翻不過芝加哥這座高山嗎?

中場休息,伍德關掉了收音機,嘴裡罵了一聲,道:“Shit,我還以為今年喬丹不在尼克斯能贏,看上半場這幅鬼樣子,可能還是鬥不過芝加哥人!TMD……”伍德罵了幾句髒話,隨着季後賽開始,很多人都在賭球,伍德當然不例外。他今晚買了尼克斯贏公牛五分以上,還買了上半場的總分合計,現在一算沒中。

馬修倒是很平靜,他長長的馬臉往裡凹陷,兩眼耷拉着,卷而亂的頭髮披在腦袋上,時不時要用手捋一捋額前的髮絲以防擋住視線。他看起來彷彿一個癮君子,實際上他的確有沾染毒品,這在幫派中是很常見的事,利用賭博、毒品、美色來控制手下的人。

“尼克斯今晚會贏的,只是上半場而已,皮蓬的發揮太好了,並不正常。”馬修用平淡的語氣回應着伍德,他一樣賭球。除了籃球之外,足球,橄欖球,賽馬,都是他投注的對象。在伍德眼中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毒蟲加賭鬼,這樣的人最值得信任,因為他們的腦子裡除了這兩樣東西,裝不下別的。

伍德沒有在意馬修的話,一場球的輸贏對他來說根本不重要,他只是玩玩,並不靠賭博過活。抽完兩根煙後,他打開車門,穿過山毛櫸樹叢,踏着草坪回到了甘多菲爾的宅邸,繼續一頭扎進罪犯的世界中。

夜慢慢深了,甘多菲爾宅邸中的歡鬧聲漸漸弱了下去,大多數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在手下的攙扶下回到車上,坐車離開。宴席總有終了的時候,這場紐約意大利幫派的大聚會落下了帷幕,在悄無聲息之中,紐約地下世界似乎又迎來了和平。

傑奇對亞瑟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禮遇,一般宴會結束後他概不送客,都是獨自回到樓上的房間關上門享受喧鬧後的寧靜。今晚他卻拉着亞瑟走出宅門,送他到路旁,感謝他今晚為宴會下廚。亞瑟裝作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到現在為止他還不清楚傑奇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傑奇看到一旁的伍德,朝他打了個響指招呼他過來,伍德近前聽候吩咐。

“派人送亞瑟回去,一定要送到家中,確保他安全到達,如果有什麼意外發生,我會怪罪在你的頭上,伍德。”傑奇指着伍德說道,讓伍德冷汗涔涔,連連點頭。而亞瑟卻覺得傑奇這話是對自己說的,他只是回家而已,能有什麼意外發生?除非,這是傑奇對他的一種警告。傑奇對盧西亞諾家族內部一定知道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