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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些微溫度的槍管頂在了托尼-盧西亞諾的太陽穴上,亞瑟的這把左輪手槍揣在兜里好一會兒都被捂熱了。

托尼喘息着,突然發生的變故讓他心緒大亂,在眼角瞥到亞瑟的時候,他心中更是一個突突,知道大事不妙。托尼沒有說話,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捋一捋到底是什麼情況。作為盧西亞諾家族的老大,這點心理素質他還是有的。

但亞瑟沒有給托尼平靜下來的機會,他先照着托尼的肚子來了一拳。這一拳打得毫無預兆,托尼慘哼一聲,身子都蜷縮了起來。亞瑟心中有氣,老子剛到這個時空你就想着要殺我。你殺了我爸爸就算了,連我這個侄子都不想放過。如果不是穿越過來,又有撲克牌護體,自己要麼和凱西一樣到海里餵魚,要麼被阿布拉莫或者殺阿布拉莫的人打死。

打完一拳,亞瑟沒有停手,又是一拳!

這一拳比剛剛一拳更重,托尼當了十多年的老大,已經很久沒挨打了。加上上了年紀,哪裡受得了年輕力壯的亞瑟的拳頭。他哀嚎連連,嘴裡喊着:“不要打了亞瑟,不要打了,我是你伯伯,亞瑟。”

這時候知道你是我伯伯了?亞瑟沒有言語,第三拳打在了托尼的肋骨上,這一拳夠重,托尼整個人像龍蝦一樣縮了起來。坐在另一邊扶着托尼的蒙托洛冷汗都下來了,這亞瑟的手是真的又狠又黑。他想到之前在船上,自己被踹進海中當魚釣,便知道亞瑟當真有乃父之風。

三拳下去,托尼腦子已經不會思考了,只覺得疼,嘴裡嘀咕着“不要再打”。亞瑟沒有再動手,他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了。很多影視劇里反派都死於話多,明明槍指着對方腦袋了,偏要嗶嗶。你嗶嗶就嗶嗶吧,還嗶嗶不過對方,被對方几句話就給忽悠了。

事實上在局面佔據優勢的時候,一定要將優勢徹底擴大,用暴力讓對方完全無法思考,只能任你擺布。這才是真正的暴力犯罪的思維,也是真正的幫派人士可怕的地方,絕不要以為他們會被你機智的幾句話忽悠,因為在你說話前他們會把你打得沒有任何動歪腦筋的想法。

一會兒後,托尼緩了過來,抬頭看到前排的羅素默默開車,對自己被打沒有任何反應。他知道羅素已經叛變了,但他以為羅素是主謀,亞瑟不過是羅素救下用來謀逆的工具。所以他用力咽了下口水,身子依舊弓着,朝着羅素,用嘶啞的聲音問道:“為什麼?”

羅素沒有回頭,也沒說話,依舊緊盯着前方認真開車,目的地就快到了,牡蠣灣。

牡蠣灣位於長島北岸,是眾多沿海小海灣之一,這裡綠樹叢繞,植被豐富,小溪潺潺,白沙遍地,是休閑度假的好去處。亞瑟記得很小的時候,父親帶自己過來野餐、釣魚。當然,那時他還很小,記憶已經模糊了。只不過有一件事,他記得很清楚。

“就在這裡,就停在這裡,羅素。”

車子來到一條無人的小溪旁時,亞瑟讓羅素停車,羅素把車開進一片草地樹叢中,熄火下車。亞瑟和蒙托洛把托尼從車上拖下來,托尼沒有反抗,他知道反抗是徒勞的。偌大的傑科里區一共就一萬多人口,現在是晚上十點,外面根本就沒有人。

四人來到小溪旁,這條小溪流向海灣,咚咚的流水聲讓靜謐的夜晚顯得更靜謐。附近沒有燈光,只有天上皎潔的月亮,還有遠處海灣上燈塔和船隻的光芒。在東北方向,很遠能看到一棟豪華別墅,他們居住在海灣邊,亮着燈火,一定有什麼聚會在熱鬧地進行着。

亞瑟想到了菲茨傑拉德的《了不起的蓋茨比》,暴富的蓋茨比就是在長島的豪宅中宴請賓客,只為獲取初戀的芳心,最後夢幻破滅,身死財散。

“以後,一定不能住在長島。”亞瑟心裡對自己說道。

他轉過身,藉著月光看着自己的伯伯托尼,他臉色灰白,耷拉着腦袋,被羅素和蒙托洛一左一右地挾持着,插翅難逃。這時托尼才明白,羅素的確背叛了自己,但主謀不是他,而是自己這個不起眼的侄子亞瑟。

“亞瑟…”托尼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求饒嗎?在黑手黨中,求饒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想讓對方不殺你,只有兩個辦法,殺掉對方,或者給對方一個充分的不殺自己的理由。這兩點,托尼都做不到。

“我5歲的時候,爸爸曾經開着車帶我來過這裡,這條小溪。很少有人來,大多數人都會去海邊而不是小溪旁,但他會來這裡釣魚。有幾次他都帶了自己的朋友過來,他們一起在溪邊釣魚、野餐,抽煙,喝酒。我那時候很小,什麼都不懂,我之前一直都不明白,兩個男人出來,為什麼要帶着我這麼一個孩子。現在我明白了,爸爸是希望他的朋友能夠放鬆警惕,因為帶着孩子,他就不是幫派老大,而是一個父親。一個父親總能讓人放心。然後有一天,他拿石頭砸死了那個朋友,在這條小溪旁。當時我也在。”

亞瑟腦子裡回想起這條小溪,還有關於小溪的殺人回憶。此刻他終於明白,盧瑟為什麼要帶着自己和朋友一起來溪邊釣魚,就是為了製造殺他的機會。沒有人想到一個父親會當著兒子的面殺人,但盧瑟做到了。

“三個月之後,我爸爸也死了,死於車禍。當時你也在車上,是不是托尼。你開車撞在了一棵樹上,正好撞在了副駕駛位,你受了輕傷,而我爸爸卻死掉了。你就成了家族的老大。”

在亞瑟心裡,是不是給盧瑟報仇其實並不重要,畢竟一個會當著兒子面殺人的父親,着實沒有什麼可同情的。但在蒙托洛面前,他需要把事情弄明白,說清楚,這樣蒙托洛的位子能坐的穩,他對蒙托洛的控制也能更牢靠。

幫派的人一輩子說穿了只在追求兩件事,金錢和面子。其它的一切都是圍繞着這兩樣東西展開。所以作為盧瑟的兒子,亞瑟一定要把父親的死弄明白。這是面子問題,對幫派的人來說有時候比性命還重要。

托尼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出來混總要還的,便道:“亞瑟,希望你對多蘿西…照顧一些,還有我那兩個情人,她們是無辜的。”

多蘿西是托尼唯一的女兒,除她之外,托尼就沒有什麼牽掛的人了。

亞瑟點點頭,托尼接着道:“盧瑟打死的那個人,是甘多菲爾家族的老大,克拉多,那年他失蹤了。甘多菲爾家族就懷疑是盧瑟乾的,但是沒有證據,可是他們確信這一點,因為那段時間盧瑟和他走的很近。之後甘多菲爾家族陷入內亂,我們從中撈了不少好處。但是…後來他們找到我,希望我做掉盧瑟上位。所以我在開車載他去費城的路上撞向一棵樹,當時他沒有死,是我捂住他的嘴把他悶死的。因為我不想一直屈居在弟弟之下,我是哥哥,我才是家族的繼承人!更何況他還娶了一個中國女人!生下了你這個小雜種!你這個……”

托尼突然激動了起來,奮力想要掙脫羅素和蒙托洛,結果只聽“咚”的一聲悶響,蒙托洛撿起地上一塊鵝卵石砸中了托尼的後腦勺,托尼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亞瑟搖了搖頭,他發現幫派的人大多如此,一方面冷酷殘忍,另一方面又激動衝動,似乎盧西亞諾家族的男人都有這個特點?

把托尼砸暈後,蒙托洛和羅素將他拖到附近的樹叢中,從車後備箱拿出兩把鐵鍬,在樹叢的一塊空地里開始挖坑。在牡蠣灣這種地多人少,並且開發期早已過去的地方,在樹林里挖坑埋個人,幾十年甚至一百年,可能都發現不了。等到發現時,兇手可能早都去世了。

亞瑟坐在車內,發動汽車打開車燈給兩人照明,蒙托洛多年不幹體力活,挖坑挖的是滿身大汗。但想到今晚之後他就是家族的首領了,干起活來就特別有勁。亞瑟打開音響,車裡播放着Led zeppelin的Black dog,這是他們1971年的專輯Led zeppelin IV中的歌曲。

“嘿嘿,姑娘,你動起來的樣子讓你汗流浹背,令你愉快萬分。嘿嘿,孩子,你搖晃的樣子,讓你升騰如火,令你刺激無比。嘿嘿,寶貝,當你走動的時候,注視那甜汁蜜處,使我目不轉睛……”

歌詞放蕩不羈,可惜亞瑟眼前汗流浹背的是個中年矮壯胖子,他可做不到目不轉睛。

一盤磁帶都放完了,坑終於挖的差不多,亞瑟這才下車,看着兩人將托尼扔進了坑裡。

托尼還沒有死,但被石頭砸中後腦腦幹,整個人已經無法行動,離死不遠。亞瑟看着躺倒在坑裡,已經麻木迷糊的托尼,心中還是有一絲愧疚和憐憫。他終究不完全是羅素和阿布拉莫,佔據他主體的還是亞瑟。但有些事他不得不做,托尼和他,只能活一個。

這時,亞瑟注意到,托尼的嘴巴還在顫動着,似乎在呢喃着什麼。這老傢伙,臨死前還在惦記什麼呢?

於是他蹲到坑旁,俯下身去,傾聽托尼到底在說什麼。

“地窖…地窖…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