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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曼娘瘦了,神情有些憔悴。能讓這麼粗枝大條的姑娘瘦下來,肯定遇到了什麼事。

許蘭因把她請進自己的卧房,請她坐在炕上,又把早上做的桂花糯米棗拿出來待客。

章曼娘吃了大半碟子棗子後,才訴說起了傷心事。

她爹當瘸子是當定了,家裡花大價錢從省城請來大夫診治,都沒有辦法治好他。他的脾氣也越來越不好,天天罵老婆打孩子。大哥章鋼旦在捕房裡混得不如人意,被蔣牢飯(蔣捕快)聯合賀捕快等幾個人擠兌得厲害。原來緊貼她家的人都疏遠了,小弟章鐵旦幾次被人套頭打得頭破血流……

她的眼圈紅紅的,說到傷心處還流了淚。

許蘭因心裡罵著章捕頭活該,善惡終有報。嘴上卻勸着章曼娘,意思是她的年紀不小了,遇到合適的後生就嫁了。找丈夫要找對自己好的,長得好的小白臉不可靠,又現身說法罵了一通古望辰。如今的古望辰不是古舉人而是古進士了,之前她發的誓過期作廢。

許蘭因是真的希望章曼娘能早些離開章家。章鋼旦跟怡居酒樓有一定的關係,只不知道被發展進去沒有。若是被發展進去,以後章家也逃不過抄家滅門的禍事。章曼娘若出嫁了還能逃過一劫,那個可愛的黑小子章鐵旦是沒有辦法了。

章家,章捕頭正跟二兒子章銅旦在屋裡小聲密談着。

斜倚在榻上的章捕頭眼睛通紅,頭髮和鬍子亂七八糟,一夜間似乎又瘦了不少。

昨天晚上,章鋼旦跟章捕頭說了捕房的情況,蔣牢飯幾人打壓他打壓得厲害。孫縣尉看熱鬧,誰都不幫。王縣丞一直在幫他打壓蔣牢,而閩縣令看似誰都不幫,實際在幫蔣牢飯……

章捕頭納悶道,“王縣丞就是一個猾頭,他怎麼會忤逆閩大人幫咱們?”

章鋼旦抿了抿嘴,說了他在幫怡居酒樓辦事的事,又說王縣丞跟他是一夥的,肯定會歇盡全力幫章家……

他是想通過這件事,徹底把他爹也拉進來一起立功做大事。他知道,怡居酒樓的背後不只有西夏國,還有朝中的大官。

章捕頭聽完了章鋼旦的話,久久地看了他一陣,看得章鋼旦毛骨悚然。才說道,“你去歇着吧,這件事大,容我好好想一想。還有,不要跟他們說我知道了你們的事。”

今天一早,他就以身體不好為由,把二兒子章銅旦留下來,說了章鋼旦秘密為怡居酒樓做事,也就是為西夏國做事,已經有兩年多的時間。前年那件震驚朝野的周侍郎河北遇襲案就是他們做下的,章鋼旦還幫着送過信……

“老子要清理門戶”章捕頭咬牙說道。

章銅旦的眼睛瞪得老大,低聲道,“清理門戶?爹,那是我大哥,咱們那麼對他,是不是太狠了?”

章捕頭的眼裡有了潮意,悲傷地說道,“你大哥是我的長子,我花大力氣培養他,一直想着把衣缽傳給他,讓他護着我們章家在南平一代一代興盛下去。若他殺了人,老子可以出銀子想法子救他,老子也不幹凈,手上也有人命……可那個逆子,蠢才,他居然為了幾千兩銀子和跟樓里的一個頭牌睡幾覺通敵賣國,這是抄家滅門的大禍,我不能讓他毀了我們一大家子。”

章銅旦也記得兩年前大哥突然得了六千兩銀子,他當時的說辭是抓住一隻“肥羊”的把柄訛的,卻原來是居怡酒樓給的。

他說道,“爹,實在不行,你帶着我大哥秘密去跟閩大人稟報,趁機端了怡居酒樓,咱們還能立大功。”

章捕頭搖頭道,“不可,誰知道閩燦是不是怡居酒樓的人……即使不是,也不能跟他說。那個滑頭,真正棘手的事他不會出面去管,且這件事他想管也管不了。他只是一個小縣令,怡居酒樓敢做這麼大的事,背後肯定有大倚仗……不能讓怡居酒樓知道我們知道了這件事,還不願意跟着他們干,否則我們一家都得不了好。鋼旦必須死,還得死於意外,不能讓人有所懷疑……”

章銅旦露出了不忍的神色,說道,“爹,那是我大哥啊,怎麼能……”

章捕頭斂去悲傷,又目露凶光罵道,“你少他娘的婦人之仁。鋼旦不死,就是我們全家甚至全族死絕。鋼旦死了以後,我帶着你娘、曼娘和鐵旦、幾個孫子回鄉下住。你在衙里好好乾,再被整被被擠兌也要給老子頂着,等到鐵旦和幾個孫子長大後,咱們章家再想辦法翻起來……奶奶個熊,咱不能認輸。”又道,“老子大字不識幾個,打下一片家業都憑着‘識人’二字。莫欺少年窮,我犯了一個大忌,不該出手對付趙無,那小子不是池中之物。若早些把他拉攏過來,不一定非得當女婿,無論他走到哪裡都是個好幫手,可我卻親手把他推給了蔣牢飯……”

章曼娘在許家吃過晌飯,還沒有要走的意思。許蘭因又去把許玉蘭和五爺爺的孫女許敏娘請來,四個小娘子玩飛鳥棋,玩到申時末,章曼娘才不舍地起身告辭。

她還拉着許蘭因的手說道,“你家真好玩,下次我再來。”

依然如上次一樣,許蘭因花二十文錢請五爺爺用驢車把章曼娘送回家,還送了她在省城買的一個荷包和兩朵娟花。

晚上,兩天沒洗臉的許蘭因洗了臉,這是她前生今世第一次兩天才洗一次臉。又是夏天,臉上要出汗,令她非常不舒服。但如玉生肌膏太珍貴不能浪費,以後五天擦一次,一次保持兩天。

她又照了照鏡子,哪怕銅鏡不算很清晰,也能看出臉比之前細膩一點了。她笑了起來,一切都值了。

次日晚上,許蘭因剛洗漱完上炕,就聽到花子的叫聲和啄正房門的聲音。她下炕打開門,居然是麻子回來了。

許蘭因高興地把它捧進屋裡,從它腿上的小竹管里拿出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