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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顧二爺才從外面優哉游哉地回到家。

他一進院門就傻了眼。

那間葯廬門上的鎖被撬開了。

葯廬里一片狼藉,草藥碎屑和破瓷片,還有被踩扁的銅鐵片,稀爛地攤了一地。

顧叔陵沒有去學塾,正和坊里的武侯說話。

他忙湊了個腦袋過去,問道:“二郎,家裡這是怎麼了?”

顧叔陵沒理他,冷冷掃了一眼,看得他心裡發毛。

只聽那武侯為難道:“昨夜你一來,我們就出去找人了。但找了大半夜,連個鬼影也沒有。怪了,這小賊還會飛天遁地不成?”

顧二爺一把抓住武侯,急切地問道:“什幺小賊?我家裡丟東西了?”

葯廬里可存着他侄女炮製的藥丸啊!

武侯朝裡面努努嘴,示意他自己去看。

顧二爺心如刀割,哭喪着臉,一步一挪地走向葯廬。

“二叔,”顧君寧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攔住顧二爺把他往房裡帶,“你先同我去看看祖母。”

他渾身打了個冷戰。

“什麼?我老娘怎麼了?”

“昨夜祖母受了驚嚇,地上滑,不慎摔斷了腿。”

顧君寧已經為老人處理過腿傷了。

顧母年事已高,身板脆弱,這一跤摔下去,後果頗為嚴重。

她腿上已上了夾板,鬆鬆搭着條毯子,躺在榻上痛苦地哼哼着。

余媽媽滿臉愧色,跪坐在旁邊煨葯。

顧二爺急了,指着余媽媽,劈頭蓋臉地罵道:“你怎麼做事的?老太太起夜,你就不會攙着扶着嗎?真是個沒用的廢物!”

“二叔!”

顧君寧拉下臉,斥責道:“昨夜你又在哪?休拿余媽媽撒氣,你這個當兒子的,不知好好心疼老母,倒先將責任推卸個一乾二淨!”

她這一罵,氣勢全然不輸顧二爺。

語氣凜然嚴厲,活脫脫像是顧家長輩。

顧二爺被她罵懵了。

余媽媽也愣住了,險些被藥罐子燙着手。

她放緩臉色,寬慰余媽媽幾句,先哄她下去休息,晚點再來照顧顧母。

臨走前,余媽媽自責道:“都怪我平日睡得死,昨夜竟一點動靜也沒聽到,不然我說什麼也不會讓老太太自個兒……”

話音未落,她便抽抽搭搭地抹起淚來。

“得了得了,你這老貨倒先委屈上了。”

顧二爺還要再說,被顧君寧一記眼刀甩過來,嚇得不敢吭聲了。

顧君寧送走余媽媽,轉身抱着胳膊冷冷睨着他。

這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冷着臉把他一望,他剛才瞪眼罵人的底氣瞬間沒了。

“三娘,”顧二爺心虛地舔了舔唇角,試探道,“家裡可曾丟了什麼東西沒,葯廬里的?”

顧君寧冷哼一聲道:“那個不必你操心,我早有準備。”

他這才鬆了口氣,抹着額頭上的虛汗,躡步往後縮。

“我問你,你昨晚去哪了?”

“我……我跟幾個生意上的朋友,出去、出去應酬了!”

顧二爺哭喪着臉,胡亂比劃道:“就喝了頓酒,回來晚了,坊門一關,只好在外面將就一晚。”

“編,”顧君寧冷笑道,“接着編。”

顧二爺頭皮一緊,委屈地撇嘴道:“三娘啊,我這個當長輩的,還能唬你不成?”

“屁大點生意還有什麼夥伴?”

“你給我適可而止!”顧君寧厲聲道,“你以為顧家上下都是瞎子傻子么?你在外面沾惹的破事,最好自己收拾乾淨。”

“否則,呵。”

反了這丫頭,怎的還威脅起他這個當叔叔的來了?

但顧二爺不敢發作,心臟砰砰亂跳,跟擂鼓似的,沒完沒了。

三娘,她知道什麼了?

“這幾天你搬到祖母隔壁,好好照顧她老人家,再敢跨出這個家門,姑奶奶就把你腿打斷!”

什麼?

顧二爺驚呆了,反問道:“三娘,你給我看清楚,你在跟誰說話呢?”

但顧君寧比他的氣焰還盛。

“顧紹禮!”

顧二爺雙腿一軟,跌坐在地,苦着臉道:“哎。”

她看也不看他,冷淡走開,只丟下四個字。

“好自為之。”

人都走遠了,癱軟在地的顧二爺還沒爬起來。

他哭喪着老臉,對昏昏沉沉的母親哀嚎道:“娘,她算什麼人啊,憑什麼拿我當小輩教訓?”

“她、她當她自個兒是我那個短命鬼姑姑不成?”

顧君寧出去的時候,恰好遇到聞西舟上門找顧叔陵。

昨日聞西舟家中有事,沒去學塾,今天一進門就聽說顧叔陵和別人打架的事。

那幾個紈絝子弟都是顏老夫子的遠房子侄。

他們家人輾轉託了無數關係,死磨硬泡才把人塞進顏氏學塾。

今早顧叔陵沒去,那幾人先告到顏老夫子面前,說他挑釁打人,侮辱同窗。

更可恨的是,他們還買通好幾個人出面作證。

顧叔陵被誣陷為爭風吃醋,調戲少女,還毆打勸阻他的同窗。

“決明,你快跟我走吧,趁着學塾還沒將你除名,去顏老夫子面前把事情說清楚。”

顧君寧也勸他快去。

臨行前,她讓顧叔陵去一趟城東武侯鋪,請桑綠枝跟他過去幫忙作證。

兩人匆匆離開,顧君寧心中七上八下。

她回房從衣箱夾層里找出只小小的白瓷藥瓶。

昨晚的黑衣人,應該是來盜葯的。

盜葯不成,他便毀了葯廬,一為泄憤,二為斷她後路。

但他一定想不到,這些葯如今都在什麼地方。

顧君寧握着藥瓶陷入沉思。

期限越來越近了,不知那些對手還會做出什麼癲狂的舉動。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由她……

夜裡。

扇子兄帶着一幫同窗去平康坊喝花酒。

眾人喝得酩酊大醉,分頭被自家小廝接走了。

唯有扇子兄詩興大發,非要甩了跟班,沿着河道邊走邊吟詩。

雖然他嘴裡吐不出幾句酸詩,但想到害得顧叔陵蒙冤受氣,他心裡越發暢快愜意。

走着走着,他突然被兩旁躥出來的壯漢踹倒。

幾人不由分說,將他像球似的踢來踢去。

待他被打得動彈不得,那群壯漢才恭敬地讓出條路。

他眯着腫痛的眼,隱約看見個高大的公子哥走到他面前,好脾氣地蹲下來,那張英俊痞氣的臉湊得很近。

“嗚……”

他剛想開口,那人卻豎起手指抵着唇,邪魅地笑道:“噓。”

那個公子拔下他衣領後插着的扇子,隨手把玩着,用扇柄敲了敲他被打成豬頭的腦袋。

他看到那人笑了笑,笑容蠱惑,透着股邪氣。

那張臉,又俊美又邪惡。

一開口,十分暴躁。

“滾回去調戲你老子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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