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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擇之看着段岩,目光中帶着審視……

畢竟,段岩在他心裡的形象,實在是反差太大!

先是口出狂言,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浮浪子,然後是校場里那個巧舌如簧,鼓動人心的小子……

然後,又變成了精通格物,造出了前所未有的土雷,拿出了新式醫療手段的奇人……

現在,都快變成聖人了……

畢竟,拿出了化肥這等能造福天下之神物之人,在將來怕是想不被稱之為聖人都難……

這麼多前後反差如此之大的身份,居然集中於同一個人身上,而且還是一個不過十七,毛都沒出齊的小子……

若不是親眼所見,蒲擇之絕對不會相信。

可現在,段岩就站在他的面前,讓他想不信都不行。

“犬子之前那些浮浪之事,全都是孩童心性,絕非他之本性!”

段元鑒侃侃而談,意思很明確——我這兒子,以前那些荒唐事,就是不懂事……

這一懂事起來,那可不得了,本事大着呢——府尊你可都看着了!

看到段元鑒說起段岩那眉飛色舞神采飛揚的模樣,蒲擇之抽着麵皮瞅着段元鑒道:“段知事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他可是清楚的記得,之前任何人與之提到段岩,段元鑒那一臉以之為嗤的難堪。

段元鑒乾咳道:“他這行事深藏不露,即便是我這個當爹的,有時候也不能盡解其意啊……”

蒲擇之差點將一碗茶全給潑自己腿上,心說段元鑒啊段元鑒,老夫可從未想過你居然也會有如此無恥的時候——為了誇自己的兒子,你可真是什麼話都說的出來啊!

你都看不出他想什麼——他有這麼深藏不露的厲害?

可想到段岩這陣子拿出的那些東西,樁樁件件,當真都是前無古人……

蒲擇之發現,面對段元鑒這麼肆無忌憚的吹捧他那兒子,自己居然沒法反駁!

“行啦!”

眼見段元鑒還有繼續為段岩厚着臉皮繼續吹下去的意思,蒲擇之一擺手道:“段醫官之能,我都知道了,不用贅述——此次叫你父子過來,乃是為其之封賞一事!”

“張將軍僅僅破城之功,便被官家授予制置之位!”

段元鑒馬上接口道:“犬子雖然年幼,但無論是土雷,醫藥,還是化肥,樁樁件件,拿出來那都是天地奇功,絕非區區破城之功能比……”

不等段元鑒說完,蒲擇之就已經忍無可忍的拍了桌子,一指門外道:“你給我出去……”

“我爹也是為我求功心切,還望府尊勿怪!”

想到自己便宜老爹剛剛將自己照死了誇的場面,段岩也是忍不住的臉紅。

蒲擇之悶哼一聲,一副你小子總算還算懂事的表情,然後便又被段岩接下來的話差點氣個跟頭。

因為段岩抱歉完之後就立即補充道:“不過我爹所言,倒也算是事實,並無浮誇之處……”

“那照你的意思,官家既然封賞張鈺為制置,你的功勞比他大,怎麼也得與某平起平坐,才算公平了?”蒲擇之怒道。

“府尊息怒!”

段岩卻是嘿嘿一笑道:“我這麼說,其實是知道府尊之難……”

“哦?”

聽到這話,蒲擇之的臉色倒是稍稍好看一點,悶聲道:“此言何出?”

“聽聞官家先是賜府尊蜀內之事一言決之之權,後又破格提拔張都統任制置之位……”

說到此處,段岩頓了一頓才笑道:“段岩知道,府尊一定為如何封賞段岩而頭疼不已——所以今日,才斗膽口出狂言,其目的,不過是怕府尊忌諱於官家之忌憚,所以漫天要價,等着府尊就地還錢爾……”

“漫天要價,等着我就地還錢?”

聽到這話,蒲擇之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說這可是論功行賞——你以為是做生意,可以討價還價?

“你給我滾出去!”

蒲擇之渾身都氣的直哆嗦,連滾字都用上了。

“喏……”

段岩躬身,轉身離去之前卻又道:“其實小子要求不高,只想討個能最大程度發揮所長之差事——具體的,府尊其實可與張制置商議之後再做定論,無需為了如何安置小子而勞心費神……”

“此子無狀,簡直氣死我也……”

蒲擇之餘怒未消的敲着桌子道:“你說說你說說,此等大事,此子居然能說出漫天要價,等我就地還錢之言來——這是人話嗎這!”

青衣老者不語。

蒲擇之不滿道:“為何不言?”

“某在等府尊消氣!”

青衣老者一笑道:“其實某倒是覺得,此子此舉,頗有深意!”

“何言?”

蒲擇之問。

“官家命張鈺為制置,意在牽制於府尊,府尊大力保諫之此子,定會被官家歸為府尊心腹一類——若是此子對府尊言聽計從,怕是只要府尊在朝堂一日,他便難有出頭之時!”青衣老者道。

“此言,倒也合理!”

蒲擇之聞言點頭,轉而卻又怒道:“那以你之言,此子是為了出頭,刻意如此與某劃清界線了——他就不怕某一怒之下,照舊讓他絕無出頭之日么?”

“府尊可莫忘了他還說,讓他擔任何職之事,可與張制置商議!”

青衣老者笑道:“若不出意外的話,怕是此子早已與張制置達成了默契,府尊你便是想壓着他,怕是張制置也會竭力保舉……”

“嘶……”

聽到這話,蒲擇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心說自己當真是被那小子之無狀給氣糊塗了,都沒想到其一舉一動,居然皆有深意!

念及至此,蒲擇之有些不敢相信的心驚道:“不過十七而已,他居然真有如此心機?”

“若只是心機深沉,倒也罷了,想我朝之上,如賈師憲,路君實等,誰不是心機深沉之輩?”

青衣老者笑道:“因此,相比心機,某倒是更欣賞此子之無恥,並知道將自己的心機以及無恥掩藏於夸夸其談之外表之下……”

蒲擇之凜然道:“你的意思是說,此子之前在考場狺狺狂吠,單槍匹馬獨闖蠻營,都是此子刻意為之?若真是如此,那此子也太可怕了……”

“無論此子如何可怕,但他對府尊,至少是善意的——這點,從他不在府尊面前掩飾就可得知!”

青衣老者笑道:“再可怕的傢伙,只要他是朋友,那就並不可怕——某以為,此子大妙!”

品味着青衣老者的話,蒲擇之的臉上漸漸的露出了笑意道:“看來,這小子的確是很有點意思……”

一個兩看兩相厭的自己人……

蒲擇之覺得,即便官家再怎麼多疑,估計也不會想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