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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月流逝,滄海桑田轉眼過。

那一場驚世浩劫已整整過去了一千年。

這一千年間,天帝因蓮仙一事,斷情絕愛,昔日里溫潤如玉的昊天早已隨着雪果兒的離去而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冷血冷心、不苟言笑的天元帝君。

仙魔之戰慘敗後,妖、魔二界無將無主。倖存的妖魔為躲避天界追捕,四散逃亡,慌亂中入了迷離之境。然而迷離境中的一切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且說那一日,谷槐在鳳隱峰的竹屋內休憩,卻忽聞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那聲音若殘鍾破鼓,悲涼暗啞,並不是他所熟悉的人。

可忘憂山如今清醒的不過他與小師妹二人,難道?

師父醒了?可這哭喊聲是?

谷槐心緒不寧,雖擅駕馭之術,可今日里這原本就不長的一段路,他卻足足用了半柱香的時間才趕到。

越靠近青竹林,那低沉暗啞的哭喊聲愈發無力起來。

當他從雲間下來時,幽冷的蓮香已瀰漫了整個青竹林。他衝進竹屋卻看見師父已發白如雪,身影憔悴不堪,小師妹雙眼緊閉,毫無生氣的靠在師父懷中……

許多年後,當他在穹華洞中再次見到那個出塵絕倫的白衣女子時,他才知道師父為何如瘋魔一般日夜尋訪那極寒之物。

……

雪果兒逝去之始,墨離悲慟不已,直到那一日他在冷月池調息時,無意間發現體內的那股柔弱氣息似乎有醒轉的跡象,他才稍稍心安。

“果兒,你且好好歇息。待為師多集一些果兒的氣息,定可為果兒重塑仙身的。”

此後,墨離日夜不眠的走遍了他們曾去過的每一處,只為能多尋到一絲她在這世間留下的氣息。

如此過了數百年,留有果兒氣息的仍舊只有她從不離身的青竹簪與墨玉墜,以及她散了修為後留下的一枚蓮瓣罷了。

只因她乃這世間絕無僅有的一朵冰玉雪蓮,氣息至陰至寒。須得尋到與她同樣陰寒之物,方可將她的精元附着,否則,仙身難塑。

……

忘憂山,青竹幽幽。

那顆精純無比的雪蓮精魄在墨離體內沉睡了六百個年頭後,終於幽幽醒轉。

她醒來後,看見的第一個人便是這個水中的倒影:白衣勝雪,髮絲如霜,輕蹙的劍眉,俊逸絕倫的面容,緊抿的薄唇,帶着淡淡憂傷的眼眸,此刻正望着清泉澗那一彎清亮的泉水兀自出神。

他是誰?為何這樣憂傷?

她又是誰?為何會在水中看到他的倒影?卻看不見自己?為何看到他那充滿愁緒的眼眸時,她的心中會刺痛難忍?

她很想伸手將他眉間的愁緒撫平,卻發現自己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唉……

正當她在心裡嘆息時,卻見那個絕美的倒影張嘴說話了,聲音低啞深沉,與他俊美的面龐頗不匹配,“果兒,清泉澗中的魚兒也隨你一同離開了!大約是嫌為師的忘憂山太過乏味了吧!”

果兒?師父?

她似乎在幽夢深處曾經聽過有人這樣叫她,那是一個極為好聽的聲音,如這溪澗中的泉水一般,清澈剔透。

為何這個謫仙般的男子會讓她覺得心疼不已?

“你是誰?”她小心翼翼的問出一句。

水中的倒影明顯一顫,如墨的眼眸中充滿着驚喜,“果兒?是你嗎?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他的聲音仍舊低啞,卻不似方才那樣落寞,語氣聽着似乎很歡喜。

他是在同她說話吧,她原來叫果兒嗎?為什麼她一點也想不起來呢?

她竭盡全力的搜尋着自己凌亂的記憶,夢中有淡淡的竹香,還有素白的身影,卻怎樣也看不清那人的樣子……

“你是誰?為何會在我的夢裡?”她可以肯定的是,此刻她一定是在夢中,因為她的身子完全不受控制,大概是睡著了的關係吧。

“我是師父啊,果兒不記得了嗎?”墨離嘴角一歪,像是笑了。

“師父是什麼?可以吃么?”她的聲音帶着微微的怯意,那是他的果兒初見他時時常流露的怯意。

“呵呵!師父是果兒的夫君。”墨離雙手負於身後,仰天而笑。

“哦!那夫君可以吃么?”她稚嫩又帶着好奇的聲音再次傳來。

微風飄過,空氣中似有若無的蓮香讓他欣喜不已,抬首望天,眼角有淚滑落。

“……”

看來他的乖徒兒餓了。

該叫慕山為她做些好吃的才是,想着便御風往鳳隱峰飛去。

鳳隱峰的竹屋內,墨離掩不住的笑意,讓慕山很是詫異。

他自一百年前被師父喚醒,以他昔日所配的靈犀劍為媒恢復仙身後從未見過師父笑。

莫說笑,便是說話也甚少。

莫說師父,在他聽聞那一場驚世浩劫將果兒帶走後,也足足用了數十年方才慢慢放下傷痛。

今日卻是奇了,一大早師父居然笑的這樣開懷,還讓他趕緊做些小菜,甚至命大師兄去寒林取些青竹蜜來。

不對,適才師父所說的那幾樣菜色……

分明都是果兒往日里最愛吃的……

唉,師父又想果兒了吧?即使師父乃上神之尊,依舊逃不過“情”字之苦。

他與大師兄如今能為師父做的,也不過是一頓飯食,一碗酒釀而已。

谷槐一身寒意將白玉瓷瓶放在桌上時,見墨離滿臉笑意,實在好奇,忍不住問了句:“師父,何事這樣高興?”

“來,你二人也坐!”墨離吩咐,他二人自然遵從。

墨離親自為他們斟滿酒杯,嘴角始終帶着笑意:“來,陪為師好好喝幾杯吧!”

谷槐性子本來就急,哪裡坐得住,自小師妹走後,師父與他二人說過的話加起來不過十句。

如今這樣反倒更讓人揪心了,根本不管慕山如何與他使眼色,他仍舊直愣愣問道:“師父,您這是怎麼了?”

“夫君他說帶我來吃好吃的,你們這樣一直問,讓我怎麼吃啊?”尚未聽到墨離的回應,卻聽得憑空傳來了清脆嬌嫩的女聲。

二人頓時石化,半晌才反應過來,抬眼環顧四周,竹屋內除卻他們師徒三人,並無旁人。

再看他們的師父只是低頭夾菜,細嚼慢咽,吃的很有滋味。

末了,又飲了一口青竹蜜。

“師父?”二人異口同聲,莫非師父思念果兒過度,走火入魔了么?

墨離不急不慢的放下竹箸,說道:“果兒醒了!”

原來如此,慕山抑不住內心的喜悅,“果兒,方才的菜可還合胃口?”

從清泉澗來這裡的路上,墨離大致與她說了一些舊事,約莫就是她是他的果兒,他是她的夫君,她大病初癒,尚無實型,需依附在他心間之類的話。

透過墨離的眼眸看着眼前這個素衫男子,他生的真是好看,聲音也極為輕柔動聽,原來這菜是他做的,“好吃的很!”她不加思考就已脫口而出。

慕山聽她這樣說,心裡自然高興,面上也露了笑意。

墨離卻忽的收了笑臉,沉聲吩咐:“為師需去一趟北冥。你二人自在山中好好修行吧!”

她此刻便在墨離心中最柔軟的那一處棲息,自然感覺到了墨離的不太歡喜,難道他覺得剛才的菜不好吃么?

慕山恭敬的答道:“弟子遵命!”

谷槐知道果兒蘇醒雖喜,卻放心不下師父,師父自那一場戰後,神力枯竭,若不是果兒以自身精元相救,恐早已寂滅。

這幾百年來,師父雖日夜調息,但神力恢復仍舊緩慢,此刻若一人獨往北冥,吉凶難定,還是由他陪同前去方可。

於是,拱手道:“師父,弟子願隨師父同往!”

墨離右手一擺,說道:“不必了。你修行大有長進,自留在山中助慕山一臂之力吧!”

……

墨離踏遍北冥,終於在萬丈深淵之底發現一方上古極寒之玉,玉身約莫五尺長寬,材質絕好,清冽無比,無一絲瑕疵,與他心中的那朵冰玉雪蓮極似。

他尋尋覓覓近千年,終是尋到了。

果兒,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有機會離開為師半步。

北冥酷寒,又是寒雲舊地,為免她想起過往傷心之事,在入北冥前他已施法讓她的精魄安睡。

為取這方寒玉,墨離將深淵之底的雪域巨獸悉數斬殺。

離開時,又摘了一些畢晨果以備不時之需。

忘憂山,冷月池。

滿月之夜,亮如白晝。

果兒再次蘇醒時,他已身處冷月池中。

只見他正以冷月池水澆灌着一尊玉雕,那玉雕栩栩如生,神情嬌美可人,當她望着玉雕的眼眸時,忽然覺得自己渾身一顫,身子頓時被從某處抽離了出去。

不舍。

霎那間,一股深深的不舍自心間升起。

墨離將手中冰涼的墨玉墜緩緩掛在玉雕的脖頸處,雲袖一揮,一枚晶瑩剔透的蓮瓣自他眉間浮出,飛向玉雕。

須臾,那玉雕已化去石形,顯出人身。

那是一個身着素白廣袖流仙裙的絕色女子,墨黑盈亮的眸子里印着他俊逸絕美的容顏。

他上前一步,自懷中取出一支青竹簪輕輕插在她的髮髻上,長臂一環,將她緊緊摟在懷中。

這一次,他再不會放手。

便是山海枯竭,天荒地老,他也要與她相守,寸步不離。

他自沉醉在那熟悉而甜膩的蓮香之中,久久不願抬首。

良久,卻被她嬌聲喚醒:“夫君,果兒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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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相守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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