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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做出要不要“承認小矮人是朋友”這道選擇題,銀狼罕見連續幾天沒去找劉慈享用美食。

自從那晚小矮人半夜發瘋鬼哭狼嚎被它制止後,銀狼莫名其妙失眠了,它潛意識中就有點怕見小矮人。

這日大雪暫歇,銀狼突然特別想念整日精力充沛的小矮人,便沒再繼續糾結它沒做出結論的選擇題,而是先跑去幾座山外獵了只通體碧綠的五階“荊狸”作為禮物,一路慢悠悠從林子里踱步下山,去看望劉慈。

碧色荊狸渾身都是瘦肉,吃上去實在沒啥油水,但所喜這貨有一身碧綠柔順的好皮毛。劉慈已經有了一件純白的兔皮大衣,還有火紅的狐裘,銀狼覺得再加增加件綠色也不錯。至於從啥時候起由一開始狩獵只挑肉好吃的,到多花些功夫專抓有魔核的,乃至於現在特意給小矮人挑件可以做衣服的獵物,銀狼沒去注意,以它的情商也懶得去想。

當然,不管是白兔皮,紅狐裘,碧荊狸,在銀狼看來顏色都忒俗,銀色自然大美,總不能把自己的皮給拔了吧?

銀狼瞧見劉慈的樣子時大吃一驚,幾天沒見,小矮人白白的臉上掛了兩個烏黑眼圈,像被哪只魔獸狠狠揍過。

而且見到它銜着碧荊狸前來,劉慈一會兒嘴裡念念有詞,一會兒低頭沉思,壓根兒沒注意到皮毛美麗的碧荊狸和皮毛下那顆等級定然不低的魔核。

小矮人生病了?

魔獸身體強橫只會受傷從不生病,但人類脆弱的身軀卻常被各種病痛所折磨,不然修道院那批教士也不至於仗着所學的“光明魔法”在大陸通行無阻了嘛。銀狼將碧荊狸扔下,有些擔憂望着劉慈,一時想不起來什麼魔葯才能治小矮人這種行為舉止怪異的精神類疾病。

“你來啦,狼大。”劉慈扭頭算打過招呼,轉瞬又低下頭蹲在地上拿樹枝寫寫畫畫。

哦,人類真是奇怪,老是自己給它安新名字,一開始叫它“奶奶的”,中途叫“狼神大人”,現在直接簡稱“狼大”了?

銀狼心理活動一番,見劉慈皺着眉頭抹平雪面的痕迹,頭也沒抬補充了句:“今天沒空做法,狼大你回家吃自己吧!”

回家吃自己么?銀狼恨不得用獵來的“碧荊狸”砸死劉慈,憋了一會兒氣了一會兒,它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小矮人不是病了,倒像是遇到了難題。

它認識的一隻咕咕鳥就是這樣。

不思正業沉迷於人類世界的數理題,算不出答案時它就開始發瘋,起先癥狀是拿腦袋去撞石頭,後來佔山為王,專門在人類冒險者必經的入山路上死守,回答不出它問題的傭兵們通通吃掉。可憐以傭兵為職業的有幾個不是大老粗?所幸沒有冒險者能從咕咕連番的數理題挑戰中活下來,“摩洛克山脈中出了只口吐人言愛好數學的魔獸”這種丟獸族臉面的流言沒有機會傳出去,它們才默許了咕咕的瘋狂。

小矮人現在的樣子,就像極了咕咕鳥拿腦袋撞石頭的狀態。

要是沒過多久小矮人也徹底瘋了,學咕咕鳥佔山為王攔着路過的魔獸們追問答案……以她的力量,還不是乖乖去送死的份兒?

不行,必須得救救它的專用小廚娘,摩洛克山脈中找不到第二個肯給魔獸做飯的小矮人呢。

於是銀狼屈尊湊上前去觀看劉慈在寫畫什麼。

扭曲奇怪的線條圖案,銀狼眨眨眼,難道這是最新的數理題?它遲疑了下,考慮是不是要將咕咕鳥抓來給劉慈“治病”,算了,還是先問清楚吧。

“你畫的是什麼?”

獸神保佑,千萬別回答它說是在做題!

獸神難得回應了銀狼的祈禱,劉慈低頭蹦出兩字兒:“畫符!”

“什麼是符?”嘖,又一個新名詞。

平時被奉為上賓的狼神現在怎麼轉而走“十萬個為什麼”風格啦?劉慈覺得它蹲在旁邊很妨礙她集中精神,乾脆丟下樹枝,一邊揉眼睛揉手腕,順便給銀狼解釋下什麼是符籙。要說明白符籙,就要解釋靈氣,乃至於她的來歷,靠,太麻煩了。

她乾脆指着石桌上的符筆、黃紙,“詳細解釋起來太複雜,簡單來說就是用一種獨特的文字圖形將我體內的力量引導出來,用硃砂墨寫在黃紙上,成功的話紙符就會產生各種不同效果!”

銀狼聽完,考慮了幾秒,很精準下了定義:“不就是和魔法捲軸差不多,怎麼就解釋不清了?”

這下換劉慈一怔,她又從銀狼嘴裡聽到了一個新名詞:魔法捲軸。

“簡單來說就是人類魔法師利用一些特殊魔法圖案將他們體內的魔力引導出來,用魔獸血畫在羊皮紙或者獸皮上,成功的話捲軸一抖開就會產生各種不同的魔法效果!你聽懂了嗎?”

銀狼鼻孔里冒出一團熱氣,用劉慈的句式將她堵得啞口無言——懂個屁,沒見她連地球的符籙都還沒搞定么,愛記仇的死狼!

不過聽起來魔法捲軸和修真符籙頗有共通之處咩,倒是可以借鑒下經驗。

劉慈一改先前的無視態度,說了無數馬屁讚美銀狼半天,終於求得它願意開尊口講講這世界的“魔法捲軸”。

原來再高級的魔法師體內的魔力一旦消耗,都只能通過“冥想”來恢復,魔法師之間也常常發生戰鬥,正打到一半魔力不夠了敵人總不能讓你喊暫停,先冥想個幾小時再繼續打吧?所以魔法捲軸就應運而生。

利用魔獸的血和皮革,再加上特殊的矩形陣,人類中的鍊金術士會製造封印有不同魔法的捲軸,這種捲軸不單方便攜帶,沒有魔力的普通人都能使用,儘管售價昂貴,依舊為魔法師和有錢貴族們所喜。魔法捲軸的大量需求,同時也刺激了對數理學的高要求,使得沒有魔天賦法的普通人紛紛研究數理,很大程度上給平民又增加了一條青雲之路。

對數理學要求高?劉慈一下抓住了關鍵點,如果說魔獸的血和獸皮就相當於符籙中的黃紙和硃砂,矩形陣功效就類似於符文吧?

奇怪的是魔法捲軸的製作者不是魔法師而是鍊金術士,並對數理學有着高要求,顯然魔法材料只是為了儲存魔力,真正發揮作用的是那些數理學家推算出來的矩形陣吧!所以魔法捲軸才能批量製造……但修真文明中的符籙,為何就自成一脈秘而不宣呢?

她直覺弄清楚兩者差異,或許就能明白自己為何畫符失敗的原因了。

劉慈畫廢的符紙都堆積在石桌上,銀狼見她似有所悟,也沒去打攪她。

想起初雪那日小矮人提筆時的風姿,銀狼不由自主拿起壓在最下面的一張大紙。華夏古文字它是不認識,但這張寫滿古漢字的紙一映入眼帘,銀狼眼前竟不由自主閃過一副畫面:小矮人舉手投足間的風韻,書罷擲筆的暢笑,虛化拔高的背影,黯然失色的世界背景……

“呀,這些線條是活的!”銀狼指着太白名篇難掩驚色。

劉慈被銀狼的聲音驚醒,暗暗咬牙:傻狼,線條怎麼會是活的?不過欺負魔獸不認識漢字還真是爽!她呵呵笑兩聲,悄悄在嘲笑高貴的銀狼大魔獸。

為了證明自己的論調,銀狼將太白名篇放下,又讓劉慈看她畫廢的符紙。

“這些,還有這些,全部都是死的。”

廢話,畫廢的符紙要是“活的”,她所糾結的日子又是為了啥?劉慈如此想着,卻仍聽着銀狼的話語往桌面看去。高階魔獸的見解不容小覷,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銀狼必然是發現了什麼被她忽略的東西。

“你來,畫張符看看。”

見銀狼說的正式,劉慈帶着疑慮研墨提筆,靈氣注入符筆,畫了張研究了好幾日都不得要領的“初級聚水符”,筆尖一頓一抬,符文線條清晰準確,啟靈的微光像壞掉的電燈泡,閃了兩次徹底熄滅。

又是一張廢符!

銀狼用爪子拍了下古樹,雪花被震得四處都是。

“原來如此……小矮人,你畫符和寫字的樣子不一樣。寫字時候眼睛在發光,畫符時臉憋得難看死啦。”

寫字時自己眼睛會發光嗎?

劉慈被銀狼說的一愣,她寫字時覺得暢快淋漓,就算心情再不好,一副狂草收筆胸悶都會消失大半!而畫符時,戰戰兢兢,不是顧慮硃砂墨的濃淡就是想着符文線條有沒有出錯。

書法是用心在寫,筆隨心動無拘無束。

畫符反倒是被困在各種限制中,畫地為牢了么。

劉慈心有所悟,將符紙鋪開,閉着眼睛去想象聚水符的線條。視線漸漸模糊,符文在她腦子裡好似活了過來般自由遊動。紅色的硃砂墨變成流動的水,水波蕩漾,湖邊綠柳絛絛,茫茫群山消失不見,劉慈所見到的起伏碧波分明是從嬉戲的洞庭湖。

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樓的八百里洞庭水域,算不算是“聚水”?

符筆不知何時入手,虛化的洞庭美景讓劉慈流連忘返,蘸墨落筆,行雲流水般的線條,一口氣畫了十幾道符,符光漸次而亮,除了最後一張因她體內靈氣告竭而未成功啟靈,等劉慈回過神來時,擺在石桌上的十幾張初級聚水符流動着藍盈盈的微光——全成功了么?

她擱下筆,回味剛才畫符時心境大有感觸。

與能批量生產的魔法捲軸相比,畫符顯然需要修士將心比心去感悟符文的世界。

修道之人謀求道心穩如磐石,畫符時何嘗不需一顆意隨符動的純凈“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