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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聯邦,新紀元3845年,冥王居住星上三區某棟復古大宅。

“慈小姐,您的飛艇已經養護完畢,重歸航庫了。”年輕人躬身稟報,態度恭敬卻絕不卑微,面容始終帶着柔和笑意,很難想象他只是一個管家。

他稟報的對象是個年輕女子,正低頭嘩嘩翻動着手中光屏電腦,百無聊賴瀏覽着八卦新聞。聽見管家的稟報,也只是懶洋洋“嗯”了一聲,似乎不太感興趣。

“慈小姐,您定的衣服裁縫店已經派人送來了。”

另一位女管家小步而來,身後跟着女傭,捧着楠木托盤,是高級定製的春衫。

“哦?”

年輕的慈小姐對衣服的興趣顯然要大過飛艇,聽聞新衫送至後,她終於捨得從光憑中抬起頭來——她有一張養護精心,瓷白無暇的臉,略微上挑的眼角,讓這張臉顯得生動飛揚。

時值新紀元三千多年,地球聯邦與其他河內聯盟的融合日趨緊密,不同星球之間的通婚帶來大量混血兒,別的不說,人類在外貌上的進化倒是日新月異進步顯著的。

像“慈小姐”這樣的純血地球人已日益稀少,同混血兒相比她的外貌絕對算不上頂尖,但膚白貌美,也算十分耐看。

更重要的是,比“慈小姐”美的人,出身卻不見得有她好。

地球聯邦在某一點來說是相當固執的:越是傳承悠久的大家族,越忌諱和外星通婚,保持血脈存在,是它們深入骨髓的堅持。

女管家見慈小姐“高抬貴眼”,忙命女傭將托盤上衣物一一展示出來。

第一套是件藕白古漢服長裙,以銀絲線綉了暗紋,抖動時如月光緩緩流動,是屬於地球聯邦華夏古文明低調的美。托盤上另有白玉美簪,雕得是纏枝蓮。

第二套卻是舊明朝風格的白綢紅梅上衫,下配有“裙拖六福湘江水”美譽的月華裙,綵線束腰,裙擺成疊,再罩上銀紅色的鮮亮“比甲”,是最適合年輕女子的舊明大家閨秀風格。

第三套是舊唐坦胸大袖襦裙,石榴紅的下裙,綴了玉玲瓏,能預見行走時必然環佩聲悅耳。

三套春衫,都是由手工製成的上等絲織品,在大宇宙時代的地球聯邦,絲綢是昂貴的奢侈品,懂得裁剪做衣的裁縫和綉工,更是只有大家族才能請動。

三套春衫,可比價昂貴的珠寶。

慈小姐最愛的是唐裙,女管家卻推薦了藕色漢服。

慈小姐脾氣驕縱,火氣一上來誰都勸不住,大抵是衣衫不如她意,恰逢上三區周家的小公子來約她騎馬,慈小姐扔下了眾人直奔馬場,比賽贏了三場後,來如風去也如風的火氣消失了,她騎在馬背上開懷大笑。

周公子見佳人笑靨如花,心甘情願奉上賭約:一戶位於冥王星上三區的頂層公寓。

見一眾公子哥兒都捧着慈小姐,司徒家的千金低聲嘀咕了兩句酸話,大意是說劉家已選出當代“信女”,正是慈小姐的嫡姐劉紫苑,周公子白費心思討好劉慈,做不得劉家駙馬爺云云。

司徒家的千金不明就裡,只當劉家除了“信女”別的女孩兒最終也是聯姻工具,一貫瞧不起劉慈高高在上的姿態,想來說兩句酸話刺刺劉慈,當著眾人的面劉慈也只得吃個悶虧。

哪知劉慈聽完,沖她一笑,下一秒就不留情面甩了她兩鞭子。

司徒家千金躲閃不及,臉頰被鞭尾掃過,立時就起了紅痕腫了起來,可見劉慈這兩鞭,並不是做做樣子。

“劉家事也是你能議論的?”

劉慈一身火紅騎裝,丟下捂臉哭哭啼啼博取同情心的司徒小姐,縱馬而去。青山綠水間那抹跳躍的紅色牽動許多人的視線,周公子率先搶得先機追了出去,讓一眾公子哥扼腕嘆息。

“阿慈,司徒珊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劉慈的追隨者就屬周公子最勤勉,用平民的流行語來說,周公子就是劉慈的“腦殘粉”。

劉慈聞言一勒韁繩,挑眉似笑非笑:“怎麼,你覺得我不該抽她?”

周公子連忙搖頭,“阿慈,我是怕你手疼。”

劉慈大笑,覺得周家小子很夠朋友。她一馬當先,周公子緊跟其後,兩人甩開眾人,酣暢淋漓塞了一場馬。

等劉慈作別周公子回大宅,早上的不愉快早就煙消雲散,主動叫女管家挑出和漢服相配的首飾。劉慈的脾氣管家們都習以為常,女管家正帶着女傭們收拾出行的隨身物品,大宅里一片忙碌。

晚上劉慈泡過牛奶浴一夜好眠,再醒來時管家已經收拾好了行李。

再過兩日就是地球聯邦新曆傳承數千年的“神顯日”,身為劉家人,劉慈必須按時返回地星洞庭城的劉家大宅。

對聯邦人來說,神顯日是沐浴在香料和貢品中的狂歡。而劉家作為供奉神祗的信仰家族,每年的“神顯日”都會有小規模的祭祖活動。今年恰逢“神顯日”的千整年,劉家不管是嫡系還是分支,都得返回洞庭城。

只要姓劉,就沒有例外,哪怕是標準的女紈絝劉家阿慈。

冥王星完全模擬了古地球環境,但它畢竟不是地球。聯邦真正的貴族世家,都以獲得地球母星的封地為傲——那得需要對聯邦有極高的貢獻才行。劉家沿襲數千年,族中精英輩出,又是供奉真神的信仰家族,所以佔據着地球母星洞庭城最肥沃最大的封地也就不足為奇。

帶着浩浩蕩蕩的隨從,從星艦港口出來,迎面吹來的風帶着潤水汽和古木的綠意。經過數千年的修養和發展,地球如今的環境在附近星域中絕對可稱得上五星級。

劉慈從星艦港出來時看見了許多熟面孔,那是從各星趕回劉家支脈。與劉慈的張揚奢靡相比,這些人要顯得低調許多,當然,與她的不學無術醉生夢死相比,這些人更是聯邦各大重要領域的精英。

他們望向劉慈的目光是嫉妒中帶着不屑的。

劉慈則完全將他們當成了空氣。

嫉妒有什麼辦法,誰叫她生來既是嫡,他們生而為庶!更兼她的嫡姐劉紫苑,不久前被選為劉家新一代“信女”,劉慈一支,已經站到了家族的巔峰位置。

慈小姐心安理得帶着浩蕩隨從,往洞庭湖旁邊的劉家大宅而去。

古木深深的華夏古庭院,一個院子套着一個院子,古時稱房屋的單位為“進”,七進七出的大院堪為高官府邸,劉家大宅卻佔據了洞庭湖邊風景極好的數十畝地,早跳出了尋常華夏古宅的範疇。

縱劉家女子身份尊貴,慈小姐為家主嫡次女,回老宅卻仍不能開訂滿銅釘的朱紅大門。唯有身居高位的尊貴客人到訪,厚重的朱門才會緩緩洞開,代表着劉家的看中。劉家人中,大抵也只有家主和她嫡姐劉紫苑能享受如此殊榮。

慈小姐回家,看似聲勢浩大,實則家中實權人物俱在忙着祭祖大事,為她接風的不過是小魚小蝦。幾個偏支的堂妹在角門處等她,說說笑笑將劉慈擁着進去。

最小的堂妹嘰嘰喳喳,旁推側擊劉慈腦殘粉周公子的家事。劉慈未料八卦傳的這樣快,不過小堂妹今年才十六歲,如此為她自己打算,是不是早了點?

懶得過多敷衍,劉慈打開手腕上外觀是個金鐲子的通訊器,直接撥通了周公子的視頻電話。

周公子帶着難掩的驚喜。他緊追了好幾年,劉慈主動聯繫他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別說類似劉家祭祖大日子的前夕了!

誰知周公子的笑意剛剛浮現,慈小姐已經很隨意將頻道切換至了堂妹的通訊器上:

“劉家有個對你感興趣的人,你們好好聊聊。”

周公子的笑一下子凝固,小堂妹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愣在當場。劉慈卻懶得再和小堂妹敷衍,片刻間已是轉身過來迴廊,消失在了拐角處。

留下尷尬萬分的周公子,說得兩句客氣話,很快結束了通話。

幾位堂姐妹面面相覷,劉慈的脾氣一點沒變,還是半分顏面都不給人留呀。

小堂妹在周公子處丟了大臉,漲紅了臉似要哭出來,幾個堂姐妹見追不上劉慈腳步,索性留下來安慰她。

“阿慈姐誤會我了,怎麼辦?”小姑娘低頭抽泣的模樣楚楚可憐,姐們妹無言以對。她們俱是旁支,面對“囂張”的劉慈,除了無聲聲討,誰又能真正為小堂妹仗義直言了?

一時氣氛帶着些同仇敵愾的味道,小堂妹低着頭,眼裡有不符合她年齡的怨毒一閃而過。

沒有了曲意奉承的堂妹們,劉慈一路暢行,忙碌的女侍們穿梭而過,見到她都恭謹問好。劉慈穿越重重回廊,來到劉家大宅一處僻靜的小院。

與精雕細琢的其他院落相比,小院位置偏僻,布置得十分樸素,一棟二層小木樓臨水而建,樓後是個小荷塘。

劉慈踩着木頭階梯上去,老舊的木板發出輕微的響動。縱然一直在利用最新科技養護,幾千年的時光還是讓小木樓不可避免發生了老化。

唯有劉慈從小就不太待見這樓,小院的樸素同她的奢靡與生俱來就是對立面。

不太溫柔推開二樓的雕花門,一個略微清瘦的背影臨窗俯身,正凝神在書案上寫着什麼,看樣子絲毫沒有被劉慈弄出的聲響所驚擾。

劉慈莫名有些泄氣,正要關上門離開,書案前的女子語氣帶着無奈:

“阿慈,你性子還是那麼燥。”

劉慈撇嘴,“大姐,你知道我從小就不愛書法的。”

不愛書法?女子執筆的手腕一頓,她記得妹妹小時候天賦甚至在她之上,不知何時竟頂了“頑劣不堪”的帽子……當中緣由,恐怕除了一母同胞的她了解些,外人都被劉慈騙了過去吧。想到此處,女子的心軟了些,擱下筆轉過身來:

“你知我說的不是此事,阿慈……”

女子與劉慈一母同胞,五官也有七分像,但同劉慈的張揚明艷相比,她整個人帶着一股書香墨韻之美,卻正是劉家當代“信女”,劉慈的嫡親姐姐,劉紫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