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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在地球聯邦,“篾匠”這種工種也早就消失了幾千年。“竹”其實一身是寶,除了竹筍可以食用,竹身可做造紙原料,做建材,可編籃筐,爛糟糟的根部在巧匠手中也能成為“根雕”工藝品。

劉慈有《齊民要術新編》在手也沒用,木桶她全是用百年大樹直徑大的部分掏空做的,竹桶卻需要竹片拼接,如何將那玩意兒弄得不漏水對她而言是個很有技術含量的難題。

山姆大叔愁死了,魔法大陸就沒有使用竹器的習慣。木桶他倒會,但要用到鐵釘和鐵絲圈兒,全用竹子材料?

少言寡語的阿諾德琢磨了兩天,做了個用竹釘固定的“桶”,劉慈一拍腦袋,想起小時候看過新紀元前的華夏老電影,竹子劈成篾條,再劃成兩層,外面帶青色那層用火烤過,既韌且柔,不就是能取代箍桶的鐵絲圈兒嗎?

只取老竹近根部分,掃蕩完竹林,劉慈也得到了二十來個大竹桶。葡萄酒用橡木儲存最佳,為了能將酒弄進蓮池空間,她退而求其次選擇竹桶。用玉米釀的燒酒她只裝了一桶,剩下的全是歷年積攢的山葡萄酒,糧食酒醇香辛辣是狼神最愛,劉慈本來就沒打算要帶走。

早前養的野豬被殺了宴請魔獸,牲畜圈裡還剩奶牛、鹿、山羊和雞兔。

雞要下蛋,兔子長得也極快,兩三個月就能養一窩。日子一天天過去,風雪天氣越來越少,漸漸見晴,地上的雪層厚度沒有見增加,劉慈知道離雪化之時已經不遠了。

紅薯和山芋、玉米。黃豆等物,歷年積攢的酒,都被劉慈轉移進了蓮池空間。

地里的小麥生長期縮短,冬季已見麥穗,收完最後一樁小麥,就是啟程的日子。

每逢大晴天,莉迪亞幾人臉上的笑容總要真誠幾分,氣溫漸暖,他們居然真的在摩洛克山脈平安渡過了冬季!雖然要走出山脈同樣危險,但莉迪亞幾人心中都有了希望。

與冒險小隊的喜意相反,劉慈心情是沉甸甸的。

不再下雪時,劉慈讓阿諾德和山姆將牲畜除了雞全殺了。

千年古樹四散延生的樹枝上掛了一塊塊腌肉,割成小塊的肉全部用香料和鹽腌過,一部分五香味一部分香辣味。老實的山姆大叔埋頭苦幹,外粗內細的阿諾德卻在猜測,劉慈將牲畜全殺了的原因。

雪天溫度不夠,吹乾了血水的牛羊肉最後被擺在大石板上,下面晝夜不斷燃燒着小火烘烤。

要走出摩洛克山脈不是易事,女隊長莉迪亞受了啟發,也學劉慈開始做肉乾。

在拿女人當男人使,男人當牲畜用“劉扒皮”的磨礪下,只會用劍的莉迪亞廚藝有了質的飛躍,做起肉乾來似模似樣,阿諾德和山姆大叔獵殺了兩頭鹿,幾人依樣畫葫蘆,在劉慈的肉乾“收穫”後,冒險隊也存了不少乾貨。

劉慈心情的沉悶無處發泄,做竹桶後還剩下許多細竹,她選了一節做了只洞簫。

調音較音,簫聲斷續嗚咽,夜深人靜時,連粗神經的莉迪亞都能察覺簫聲中劉慈情緒波動起伏。

銀狼王神出鬼沒,來石屋的時間少了。

某一日劉慈發現屋後池塘邊移植的綠柳綻出了新芽,她才忽而驚覺,覆蓋了摩洛克山脈一整個冬季的積雪已經融化的差不多了!

屋前麥田金黃,根部還殘留着未完全融化的白雪,金白相錯,是莉迪亞幾人不曾見過的奇景。

“你們走之前,總要幫我收了這些小麥。”

劉慈收起擺弄的洞簫,對莉迪亞幾人提出最後的要求。

春天悄然而至,女隊長連續幾日欲言又止劉慈又不是沒看見,冒險小隊是不知道怎麼開口辭行,由劉慈提出來真是皆大歡喜。

幾畝麥田,阿諾德和山姆大叔不用一天就收割完畢,脫粒歸倉那晚,“吝嗇鬼”劉慈不單請他們大吃一頓,席上還有玉米燒酒。

烈酒下肚,山姆大叔大着舌頭大讚劉慈是好姑娘。

在摩洛克山脈討生活的冒險者,不是酒鬼的人少之又少,除了臉皮薄身體差的魔法師喬治,連金髮女隊長莉迪亞都有好酒量。

少言寡語的阿諾德灌起酒來和喝水沒啥差別。

劉慈喝酒很放得開,劍術又讓阿諾德和莉迪亞仰望,魁梧漢子其實還挺佩服劉慈,一起喝過酒,又相處了快兩個月,那種格格不入疏離感被烈酒沖淡。

小喬治打着酒嗝,緋紅着臉:

“您晚上演奏的是什麼樂器,真好聽。”

劉慈摸出洞簫。

“你說這個?”

喬治點頭。

在追求實力的魔法大陸,音樂是貴族的閑暇消遣,喬治在魔法學院見過貴族小姐們吹奏長笛,和洞簫有點像,但一橫一豎指法音色都大有差異。

“它叫簫,是我……家鄉的樂器。”

和冒險小隊相處了兩個月,別說劉慈來歷,連她姓名都沒敢問,一直“您”來“您”去,這還是劉慈首次在幾人面前提到“家鄉”。

見山姆大叔憋得臉都紅了,劉慈以手拂過洞簫一笑,“我家鄉有個傳說,從前有個叫伯牙的琴師在荒山野地彈琴,砍柴為生的子期竟然從他琴音中聽出了巍巍高山和洋洋流水的志向,被伯牙引為知己。後來子期死了,伯牙痛失知音,在他墳前摔琴絕弦,餘生一輩子都沒碰過琴。留有一曲名《高山流水》,來比喻知音之情。”

莉迪亞四人都出身平民,對樂器了解不多,劉慈言談中說的“琴”,喬治以為是“豎琴”。

知己既死,摔琴不奏的是古華夏人所提倡的,莉迪亞幾人理解不了。

劉慈也知這點,但她說了這些話,並不是給冒險小隊聽得。

將洞簫一端放到嘴邊,劉慈以簫替琴,吹起了流傳了幾千年的《高山流水曲》。

簫聲不如琴音清悅,在靜悄悄的月下林中卻比琴音有穿透力。音符穿過剛剛綻芽細柳,吹洞簫的人心中有山,聽簫音的那位,遠在水晶礦山之巔。

相同的曲子,不同的人奏出來,所舒展的胸志也不同。

簫音中有那個嚮往着異界精彩的劉慈,也有眷戀摩洛克山脈水晶礦山舒適日子的劉慈。

世間千萬萬人,求得一知心朋友,她已經十分滿意了!

簫音漸絕,莉迪亞四人聽了一曲《高山流水》不解其味,夜深後趁着月色散去。

留守在營地的紅髮傑夫一臉陰鬱,看見莉迪亞幾人回來,馬上換了笑臉。

“隊長,明天我們是不是要啟程了?”

莉迪亞下意識點頭,阿諾德卻若有所思。

——難道莉迪亞又有了讓傑夫歸隊的念頭?這可不是個好主意。

…………

休整了一夜,天蒙蒙亮,莉迪亞和阿諾德三人結伴去向劉慈辭行。

劉慈一臉閑適,煮了一壺山杏奶茶在樹下獨飲。

莉迪亞臉色鄭重:“您對我們的幫助,使小隊安全渡過了摩洛克山脈的冬季,莉迪亞.赫拉一定會銘記這份情誼。”

劉慈放下竹杯,眼波一轉,“你是不是想說,日後必有重謝?”

莉迪亞一滯,轉而耳後一紅,劉慈來歷成謎,實力也深刻不可測,若不是巧合冒險小隊也走不到山脈深處,她就是想要以後答謝劉慈的“援手”,都不一定有機會。

年輕魔法師握拳,“就算莉迪亞姐姐能力不夠,我也會努力學習魔法,赫拉家族不會忘記您的慷慨。”

劉慈失笑,二星魔法師的保證並沒有多少重量,不過有志氣的少年總讓人討厭不起來的。

“你們想太多了,其實我就是想問問,能否和隊伍……結伴出山脈呢?”

劉慈丟出的“炸彈”炸得莉迪亞四人發懵。

強大的大劍師要和他們結伴出山脈?!不用老嚮導山姆提醒,青澀如喬治都明白,小隊的安全得到了強有力的保證。

但是劉慈此前壓根兒沒有表現出要結伴出山的意思。

阿諾德還算冷靜,仔細一想,劉慈最近把養的牲畜都宰了做成肉乾,的確不太對勁。

“怎麼,這個要求是不是太讓大家為難了?”

莉迪亞搖頭,和劉慈結伴出山,對他們來說只有好處,只是總覺得有種揮之不去的怪異感。

劉慈自顧自又說,“我已經收拾好了,隨時都可以出發。”

一大一小兩個獸皮口袋,一個裝着換洗衣物,一個裝着硃砂、鹽等雜物,其他東西都被劉慈收在蓮池空間,白玉石板上堆放的滿滿當當。劉慈沒說謊話,提上巨劍她就能和莉迪亞四人一同啟程。

朝陽破開山間濃霧,照亮了石屋附近。

平整的窗台上放着枝柳條。

折柳送別,對劉慈家鄉習俗耳濡目染的銀狼由始至終都沒出現。

但有些情誼盡在不言中。

於劉慈而言是如此,於銀狼而言,同樣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