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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特萊夫侯爵有私心,他與劉慈是相互看不順眼,二人互相別苗頭,已勢如水火,不是自己死就是劉慈亡,侯爵當然希望能將劉慈當機立斷解決掉。

然而愛德華主教眼光犀利,看出了侯爵的私心,卻並不同意採取粗暴手段將兩個證人直接殺死。

因不知黑衣僧侶們何時會清醒,愛德華主教也顧不上繼續敲打心存私念的侯爵,率先走進了伯莎女祭司的房間。

伯莎·韋爾林,看上去只有三十齣頭的女祭司,平時神色高傲,擁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即視感。當她睡着時,許是冰冷的雙眸緊閉,使她整個人沒有了那種冷傲,微皺的眉心反為她平添了女性的柔美。

不僅如此,她還擁有一副傲人的身材。此時靜躺在床上,寬大的祭司袍向下垂墜,薄薄的衣料貼緊了身體,顯露出成熟動人的曲線美……起碼隨後跟進來的斯特萊夫侯爵,乍然見了眼前情景,也被伯莎女祭司與平日里判若兩人的觀感擾亂了心神。

愛德華靜立在床前,就這樣凝視着睡夢中的女祭司,目光卻沒有半點淫邪。直到察覺侯爵站在了他身後,愛德華主教才道:“伯莎女祭司親口對摩西說,自己丟失了一部分記憶嗎?”

侯爵點頭,雖不知在他和劉慈、凡勃倫祭司離開房間後,伯莎與摩西祭司又談論了什麼,顯然摩西祭司與黑衣僧侶對於伯莎丟失的記憶都暫時沒有辦法。

“那應該是很關鍵的一部分記憶,與噬魂怪事件的真相有關係吧。”侯爵忍不住說道,暗示愛德華主教,如果他真的和暗黑生物有牽連,讓伯莎女祭司想起來什麼,那可就很不妙了。

愛德華主教聞言不語,因背對着侯爵,後者並不能看見他在聽到“噬魂怪”時眼神微妙的變化。

噬魂怪,本是暗黑生物的一種。與其他暗黑生物可能出自亡靈界不同,噬魂怪的前身一定是人類。人類在報着極大的痛苦、恨意、不甘死去,就有一定幾率死而復生,成為暗黑屬性的“怪物”。這種怪物靠吞噬智慧生命的記憶為生,被稱作噬魂怪,其智力程度與其原身的資質緊密相連。

“一段與噬魂怪有關的記憶……”愛德華主教喃喃自語,他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由魔法學院中一個籍籍無名的學生,成為教廷首屈一指的大主教,愛德華·雷恩的確不是那種愛回顧過去的人。

他能目光坦然,並不是偽裝,而是他生性如此。

愛德華是個永遠只會向前看,不允許自己被過往所累的人。在一步步走向成功的過程中,總要做一些大部分平庸的人所無法接受的事,大家給這種事一個統一的名稱:壞事。

愛德華·雷恩從來不覺得自己做了過壞事,他能走到今天,甚至比教廷中的許多人都要乾淨。那些必要的手段,在愛德華看來是無傷大雅的——只除了一件事,他將其塵封在記憶深處,給自己下了極深的精神暗示,讓自己避開了那部分回憶。

而現在,他又要親手祛除精神暗示,揭開幾十年前的往事……

時間不容愛德華·雷恩過多遲疑,他伸出一指,點在了伯莎微皺的眉心。

游離的白光從愛德華指尖溢出,化作纏繞的絲線,擠進了伯莎的眉心深處。

“啊。”

沉睡中的伯莎忍不住悶哼,不正常的睏倦讓她沒有在鈍痛中醒來,只是眉心皺得更緊了。

斯特萊夫侯爵看着愛德華的動作,心中猜測愛德華大概是在搜索伯莎女祭司所缺失的那部分記憶,可摩西祭司和黑衣僧侶都無法辦到的事……愛德華主教的實力,已經恐怖如斯了么?這個認知讓侯爵屏住了呼吸,不敢打攪愛德華的行動。

卻說愛德華·雷恩,使用秘術,入侵了伯莎的精神意識。人腦是一個很很妙的存在,它不僅支配着我們的行為舉動,還存儲我們的所見所聞。我們眼睛所看見的一切,耳朵所聽見的事情,都被劃分成不同的類別,儲存在腦中。

任何精神手段,都只能暫時蒙蔽人的某部分記憶,除非是使用物理攻擊徹底摧毀了儲存區域,任何狗血的失憶,在真正的精神力強者面前,都註定了是浮雲。

愛德華·雷恩就是這樣的強者。

摩西祭司和苦行僧不是不強,他們掌握的手段卻和愛德華差了許多。準確來說,一個由元素法師跨度到教廷主教的人,本身就是一個傳奇,自然有普通神職人員無法想象的手段。

愛德華·雷恩開始翻越伯莎的記憶。

在他“眼中”,伯莎的記憶是浩如繁星的光點,越是璀璨的光點,代表着伯莎女祭司身上越重要的記憶。愛德華飛快略過這些地方,他要找的是,原本該光亮,卻被人蒙蔽的記憶點。

當他試了幾次,終於找到自己的目標時,似乎過了很久,現實中的時間實則並沒有流逝太久。

愛德華·雷恩的精神力擦去了光點灰濛濛的表層,“轟”一聲輕響,他就進入了伯莎女祭司的記憶。

一個擁有海藻般美麗長發的少女身影闖進他眼底,縱然他如今垂垂老矣,那少女卻停留在了最美的年紀。

“……詹妮?”愛德華忍不住低喃。

然而畫面中的少女聽不見他的聲音,她只是驚呼一聲,奔向了另一個行跡狼狽的男人。

“我曾經想過,把你留下來陪我,這裡好冷,也好黑。我獨自呆在這裡太久,詹妮好害怕……”少女對男人說道。

——“愛德華,你畢業後會回到自己的家鄉嗎?如果你要離開我,請悄悄地走,不要讓我知道。”

許多年前,她也曾仰着頭對自己說過類似的話。那時候少女總是喋喋不休追問,反覆確認“愛不愛”的問題,時光過了太久,愛德華幾乎快要忘記少女仰起頭時,燦若星辰的雙眸。

他試圖將那樣濃烈而真摯的美留住,最後所有的畫卻都毀於一場大火。

再見詹妮,愛德華·雷恩只有短暫的失神,很快他的心神又放在了伯莎的記憶中。

他看見了劉慈與伯莎翻臉相鬥,然後所有人都被詹妮扔出了夢境。

熟悉而又陌生的地下洞穴,白骨、祭台,以及作為祭品,飽受折磨的詹妮——她空洞洞的眼眶望着天,卻永遠走不出漆黑的洞穴。

——“詹妮,你真的愛我嗎?”

——“是我,我愛你,哪怕到了我生命的盡頭。”

愛德華·雷恩忽然想起來許多年的對話,記憶被塵封許久的少女忽然變得鮮活起來。

她的一言一笑,一舉一動,都清晰得恍如昨日。愛德華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他略作遲疑,最終沒有做任何篡改,直接退出了伯莎的精神海。

“她的記憶中並沒有什麼要點,不過另一位由埃姆斯特來的平民姑娘,可能就掌握着了不得的記憶呢。”

愛德華低聲說道。

他既然從伯莎的記憶中看見了劉慈和詹妮交好,那劉慈所看見的,一定不會像伯莎那樣淺薄。

詹妮雖然只是個牧民姑娘,不識字,也沒有高貴的出身和魔法天賦,可她卻十分聰明。否則年輕時心高氣傲的愛德華·雷恩,也不會與這個牧民少女來往——最初的最初,他是真的被這個聰明美麗的少女吸引的。

詹妮變成了噬魂怪,會對曾經的愛人,最後的仇人一點都沒有怨恨嗎?聰明的詹妮,一定在那個平民少女身上留了後手。

她們是那麼相像,詹妮肯定很喜歡那個叫劉慈的姑娘。

她“拿走”伯莎等人的記憶,並不是為了遮掩什麼,而是為了引起教廷的重視!光明正大擺出來的證據,人們總是不那麼容易相信,然而自己千辛萬苦挖掘出來的東西,就多了很多可信度。

一旦伯莎蒙蔽的記憶被發現,最終就會查到劉慈身上。而劉慈的腦海中,才是能讓他萬劫不復,名譽近毀的證據!

“真是個聰明的姑娘。”愛德華想通了一切,低聲讚美到。

“走吧,侯爵先生,趁着我們讓人尊重的僧侶們還未醒來,我們必須抓緊行動,去見見那個讓你頭疼的小姑娘了。”

侯爵忍住眼底浮現的喜色,重重點了點頭。

兩人很快又出現在了劉慈的房間內。

劉慈自然也在沉睡。

愛德華不願意浪費時間,直接故技重施,將手指貼在了劉慈的眉心。白色的光線從他指尖溢出,又照着舊例,拚命往劉慈的識海鑽去。

但是這次,劉慈的記憶大門,並沒有向愛德華輕鬆打開。

他的精神力剛入侵劉慈識海,她尚未掙脫倦意從鈍痛中醒來,愛德華的精神力就已經驚動了白玉泉池中的青蓮。

外來的精神力,還是讓人感覺不適,散發著惡意的精神力……以青蓮微弱的意識,它也只能做出如此判斷。

如果它再聰明一點,一定會選擇反過來欺騙愛德華主教,讓他誤以為“看見”了自己想要的。如果它再強勢一點,說不定會逆行入侵愛德華的識海,給主教大人來一擊絕殺!

可它只是一縷剛萌生的意識。在劉慈的識海中尚能作威作福,離開識海,它並不算強大。

青蓮懵懵懂懂,它似乎生來只會吃。喜歡的元素要吃掉,遇見不喜歡的……也能吃掉吧?

於是它毫不猶豫吃掉了愛德華主教入侵的精神力——

“咦,她並不是一個劍師!”

愛德華·雷恩指尖溢出的白光有去無回,這讓他十分驚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