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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麗絲町在“講故事”之前,先給房間布下了魔法結界。

然後她就真的開始講故事了。

“八年前,教廷在聖地港教皇宮舉行了一場祭祀活動。七大教區的大主教從大陸各地被召回,聖地港十二光明祭司全力以赴,向光明神獻上自己的源力,拱衛着教皇陛下登上祭祀的高台……”

八年前,聖地港。

掌控着整個光明大陸的教皇陛下已然老態龍鍾了。

他早已進階“大賢者”,活了三百多百年,卻還是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死亡是回歸神的懷抱,可無數人仍然想活着,教皇當然也不例外。這場祭祀,是教皇陛下翻閱教廷秘典後,為自己所舉行的祭祀——就算是教皇陛下的心腹也不知道,這場盛大祭祀的真正目的,是教皇陛下想向光明神“借壽”。

沒有人類能永生不死,在整個光明大陸,人類佔據着最多基數,擁有大陸絕大部分資源,是大陸最強大繁盛的種族。相應的,人類也擁有最短暫的生命。精靈族作為自然神的寵兒,雖然繁衍困難,卻能活近千年。矮人族被人類大軍趕到地底生活,卑微低賤,但他們的平均壽命卻有一百多年……最長壽的,當然是開啟了靈智懂得修鍊的魔獸,如果不被外力殺死,它們可以輕鬆活過一千歲。

而人類中最強大的“大賢者”,也不過只有四百歲的生命。

雖然比不上其他族類,但人類擁有最聰慧的頭腦,比如,向神“借壽”。

光明神作為大陸最高神祗,擁有着讓教皇陛下歆慕的漫長生命。神的世界中,幾百年上千年都是眨眼而過,信仰不滅,他們就擁有不死之身。教皇陛下現在要打的主意,就是以光明祭司們的魔源力為貢品,向光明神獻祭,以求得生命的延續。

人壽天定,想要突破桎梏從神那裡借命,也唯有歷任的教皇才資源辦到。

他不是第一個干這事兒的教皇,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這是歷任教皇權利交接時,老教皇會屏退左右,只與繼任者一人細說的秘密。

向神借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像他的前前任,就以失敗告終,從祭祀高台下來後,在短短兩年內就醫治無效重病去世了。當然,成功者更多,像他的上任,老教皇就成功借的壽命五十年,足足活了四百五十歲。

可惜的是,這種儀式,每一任教皇只能舉行一次,所以老教皇縱然心有不甘,在多活了五十年後還是將權利交接給了自己。

雖然還有幾十年才到生命盡頭,最近幾年教皇卻感覺到身體在日益衰老。一個日薄西山的老人,是無法掌控龐大教廷的,黑暗議會隔着海域蠢蠢欲動,各國王室想要更多的權利……唯有重回巔峰,他才能壓制來自教廷內外的各種反對勢力。

借壽,就成了教皇陛下當下的首要選擇。

如果可以,教皇當然願意多借些壽命,畢竟這種機會連教皇也是一生只有一次。但太貪心的前例也有,妄圖與神共享長生,在進行祭祀時,遭到了劇烈的反噬,最後的下場,要比那位祭祀失敗的前前任慘許多。

能借到多少壽命,與獻祭的祭品有關,也與教皇本人的虔誠有關。教皇陛下自認自己一生信奉光明神,擔任教皇一職也矜矜業業,對於明天的祭祀,他還是有幾分信心的。

話雖如此,這一夜,教皇陛下幾乎一夜未眠。他的心情猶如繼任教皇的前夕,興奮中帶着忐忑,其中不可抑止的狂熱又佔據了最重要的地位。

天明,衣着優美的神侍們為教皇準備了沐浴的清水。這些水全部采自暮鈴花的花蕊中,唯有不染塵埃,從暮鈴花花蕊中採集到的露水,才能洗滌污穢,使人擁有最好的精神狀態和體魄。暮鈴花高潔,但若沒有這種極少數知道的功效,它也不會隨着橄欖木一起成為教廷壁畫雕塑圖案的象徵……要知道橄欖木中的精髓,是光明法師最好的法杖材料。

暮鈴花花瓣上的露水想要產生令人期待的效果,只有靠人力採集,使用魔法,那就是普通的露水罷了。

所以這一桶水,在前一夜,有上百個人為了收集它而奔波一整夜,這是教皇陛下才能享受的特權。

教皇吸收完露水中的精華從浴桶中起身,神侍們為他擦乾水珠,一層層穿上祭祀的法袍。神侍纖細乾淨的手指不經意掃到教皇的胳膊,年輕人的皮膚肌肉都充滿彈性,而他的手臂,身上其他地方,對比下都衰老的厲害,這是暮鈴花露珠都沒辦法再改變的自然規律了。

教皇穿衣的動作一滯,心中對於借壽的祭祀活動變得十分期待。

戴上禮冠,再拿上傳承了無數代的權杖,教皇在一群神侍的簇擁下,前往祭台。

祭台就建在光明神宮裡,甚至一踏入聖地港,第一眼望見的必然就是它。祭台之下,是黑壓壓的人頭,神侍們將祭台四周圍住,以確保教皇陛下沒踏上高塔前,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當然,整個聖地港都罕見蒼蠅這種骯髒討厭的小蟲子,光明神宮裡更是一隻都別想看見。

“教皇陛下。”

入口處,他最得力的手下,第一大祭司正在靜候着教皇。

作為教廷內僅次於教皇的存在,大祭司最精通的是光明魔法中的“預言術”。這場祭祀,教皇在召集主教們時,就是以“預言福禍”的名義傳訊的,所以大祭司會陪同他走上高塔祭台。

黑色的魔曜石鑄就了高高的祭台,它是一座傳承數千年卻嶄新如故的法師塔,站在塔頂,能俯瞰整個聖地港,是教廷的“光之塔”。

“走吧,大祭司。”

教皇此刻的心情複雜,也顧不上多說,偕同大祭司走上了高塔。

神侍和其他光明祭司,包括大主教們,全部被留在了塔下。他們拱衛着高塔,並將在教皇一聲令下後,全力以赴,使光之塔快速運轉起來。

教皇和大祭司很快走上了塔頂,大祭司肅穆站在一側,教皇獨自走上了祭台。

今日萬里無雲,天高氣爽,整個聖地港沐浴在一片聖潔中,起伏的屋頂一直綿延到遠方,這是屬於教皇的直隸之城。教皇俯瞰着聖地港,激動的心情慢慢平靜,很快他的心湖靜如止水。

“可以開始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傳入了塔下眾人耳中。主教和祭司們首先開始念動咒語,隨後上千神侍也以奇妙的聲韻相合。在一片誦唱聲中,晴朗的天空高處,天際的未知點忽然撒下一片金光,將祭台中央的教皇籠罩其中。

“神跡啊——”城中,人們也瞧見了金光,都不約而同開始禱告。

信仰之力,加上諸多光明源力,構成了催動光之塔的能源。光之塔開始發光,那些光線又最終聚集到教皇一人身上。唯有站在祭台一側的大祭司,才能收到一些溢出的金光。這些“光”,正是他施展預言術的基礎。

當金光大盛,信仰力達到了最強時,教皇舉起了手中權杖。

受到權杖牽引,蓬勃的金光聚成細細一束,快速湧入教皇體內。這些純粹的信仰力,本該屬於光明神,此刻卻被神在人間的代言人“借用”。一借,無還。它們會洗滌教皇衰老的身體組織,讓他從靈魂到身體都煥發新的生機,從而延續生命。

金光從內到外滋養着教皇衰老的身體,近幾年來力不從心的疲倦感在消失,他貪婪地吸收着金光。

一旁的大祭司則在進行着真正的祭祀。

與教皇的借壽相反,他的預言術,需要向神獻祭生命……這是身為大祭司的責任,歷代如此。

預言與觀星長久得被聯繫在一起,此時雖非黑夜,然而全城信仰集中在光之塔,這本身就是施展預言術的最佳時間。在光之塔的祭台周圍,鐫刻了無數星辰,大祭司念動咒語,星辰一顆顆被點亮,最終形成璀璨星圖。星光一片,與湧入教皇體內的金光相映生輝。

生命力從大祭司體內湧出,他的身體開始顫抖。

晴朗的天空中,開始出現一些模糊的畫面,這些閃爍的片段,只有大祭司一人能看見。

他能看見一個個關鍵點,將它們聯繫到一起,就能預料光明大陸未來幾十年的形勢。只有大祭司才能學習的“預言術”,歷任教皇都很信任依賴,所以千年前教廷與黑暗議會的戰爭中,叛變的大祭司能帶給教廷巨大損失,正是因為他對預言給出了錯誤的解讀。

模糊的畫面跳躍不停,有時是一個地方,有時是某個素不相識的人,有時甚至是最普通的的野獸。

大祭司努力通過這些關鍵點,看到未來的本質。當他的心漸漸和四周融為一體,大祭司看到的畫面也越來越清晰。

日光傾城,大祭司卻看見了漫天星辰。

拖着長長尾巴的彗星墜落,他看見了一個晃動的人影。

邪意飛揚的黑色雙瞳,面目模糊的少女,和在她身後……崩塌的光之塔!

“噗噗——”

一口黑血噴出,血將祭台所污,教皇陛下驚愕而憤怒終止了借壽。

然後他看見自己的心腹大祭司大口吐血,腳步踉蹌跌跌撞撞撲向了塔邊緣,一頭栽下了高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