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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米,只有短短的五十米。

這個距離,不管是對光明騎士所騎得駿馬,還是神行符加持下的劉慈而言,在平時都是不會放在心上的距離。

劉慈和眾人,此刻距離城門就只有五十米距離!

只要再一步,她就能出城,光明騎士和凡勃倫祭司也能出城……就只差短短的五十米,城牆上最後的火把,忽然一起熄滅!

劉慈鼓起最後的餘力往前一躍,終是沒有來得及。

城門處傳來一聲鈍響,胡蘇姆城一片漆黑,劉慈和所有人一樣,都沒能在燈光熄滅前離開胡蘇姆城。

熄燈後的胡蘇姆城,沒有月光,也看不見頭頂的星空,它的上方沒有星辰轉動,城裡四通八達的街道也沒有風吹過,整個城市除了劉慈等人是活人,真正陷入了一片死寂。

“晚了……”

劉慈不甘心,試着上前推推門,城門穩如磐石般不動不移,沒有一絲撼動。

凡勃倫祭司被一道白光包裹着,往城牆上飛去,他本人越往上攀升,城牆彷彿在無限升高,怎麼也無法越過。而落在劉慈諸人眼中,只覺得凡勃倫祭司被一股無形之力束縛,身體停留在半空,竟怎麼也無法到達城牆頂端。

“我們來試試!”

幾個光明騎士上前,拔出了自己的佩劍。

由矮人打造的附魔長劍,閃爍着兵器的寒鋒。大陸每一座大城在修築時都會在城牆四周布下魔法陣,以抵禦攻擊。

所以光明騎士並沒有拿附魔長劍去砍石磚,他們試圖用劍尖插進城門的縫隙中,想要以槓桿原理撬開城門。

當然,幾位騎士的舉動很徒勞,城門與城牆嚴絲合縫,根本不留絲毫空隙。

“不用再試了。已經察覺不到暗黑法師的蹤影,這裡與我們真實的世界,的確相隔甚遠。”

凡勃倫祭司落到地面上。

老人一生經歷過無數驚險,劉慈認識他以來,除了在暗黑魔法師衝擊鄂爾多倫峰那次,凡勃倫祭司從來沒有真正失態過。

“祭司大人,您覺得維斯的話可信嗎?”

大家現在都挺茫然,劉慈主動打破了寂靜。

凡勃倫祭司側頭,“你說的是哪一點。”

“胡蘇姆的白天和黑衣是兩條平行線,兩個世界永遠不會產生交集……”

劉慈把維斯的話又複述了一遍。鑒於大家現在的狀態,為了穩定軍心,她不能把話說透。

不過凡勃倫祭司顯然聽明白了劉慈的潛台詞。老人搖搖頭,在無法給出答案時,他從來不會胡亂開口。

凡勃倫祭司在城門上畫出一個範圍,二十四騎士一起發力,祭司大人念動咒語,出現了白色的暴擊波……連劉慈都丟了一張土系“隕石符”,天降巨石,一下砸在城門上。

齊聚眾人之力的攻擊,連胡蘇姆的城牆都晃了晃,可惜城門就死死閉着,一點也無推開的跡象。

劉慈看着鋪滿石板的街道,心裡猶豫,要不要畫一張土遁符。五行遁符她從來沒試過,先不說隨意發動之下會遁向哪裡和她繪製成功的幾率,只要當著凡勃倫祭司的面親手繪製,一直以來她誤導眾人將“符籙”當成魔法捲軸的事兒就藏不住了——劉慈雖然沒有見過魔法捲軸製作的現場,但絕對和畫符的動靜不同。

再次失敗,凡勃倫祭司也沒有讓及繼續浪費力氣讓大家攻擊城牆。

“先回市中心的教堂去吧。”

凡勃倫祭司最終決定不在城門處死守,要返回教堂尋找機會。

此時稍稍冷靜下來,劉慈也覺得在怪異的胡蘇姆,市中心那座破敗的教堂反而是最正常的。

起碼在教堂里,沒有那些以為還活着的“人”,教堂的破敗也在情理之中。

劉慈隨着大部隊小心撤離。

大概這座古怪城池的本意就是困住他們,一路上光明騎士滿心警惕,然而被沒有出現漆黑的街道忽然湧現出暗黑生物攻擊他們的情節。

撤離城門的行動很安全。

劉慈跟着凡勃倫祭司等人,復又回到了破敗的教堂。

幾個光明騎士動手,大家將教堂中的蛛網大致掃了一下,塞下了二十多人和二十四多匹馬,教堂也恢復了幾分生機。

“也不知道天亮沒有。”

剛才漸次熄滅的燈光太詭異,教堂燭台上雖然還有燃燒剩半的蠟燭,可誰也沒有提出要點燃它。

胡蘇姆市中心的教堂安裝有菱花形的玻璃窗,可就算它沒有蒙上厚厚的灰塵,外面的天色永遠是那灰濛濛不見星月的亮度,教堂里的光線也夠嗆。

聽見劉慈感嘆,凡勃倫祭司摩挲着橄欖木權杖,不知在想什麼。

顯然,他們此時算是被困在黑夜的胡蘇姆城中。按照維斯總結的規律,不管外面天色亮不亮,被困的諸人在短時間內是無法見證太陽升起了。

“如果我們所看見的城中居民,真的是死在幾年前的洪災中,那就能解釋夜裡的胡蘇姆,只有教堂破敗下來……信仰虔誠的神職人員不會欺騙自己還活着,他們面對死亡很坦然,因為死亡即是回來了光明神的懷抱。神指引着我們出生,在我們死亡後就能回到神的身邊,死亡並不是讓人恐懼的存在,真正讓人陷入迷途的,是死了之後,猶不知自己死了,還坦然的活着。這些不是人,也不是亡靈的存在,只是一群活着的屍體……屍體不肯放棄執着,這座城裡的所有活屍,它們是一群瀆神者!所以教堂破敗了,它們不敢前往教堂,光明神放棄了它們……”

凡勃倫祭司面對教堂中破碎的光明神雕像說了一大通話,不知是講給眾人聽,還是在自言自語。

就像暗黑法師攻破鄂爾多倫峰結界時,老祭司痛哭流涕。此時的老祭司面對胡蘇姆城的情況,下定語時也斬釘截鐵。

瀆神者!

凡勃倫祭司將不久前還鮮活存在的“人們”,定論為瀆神者。

見四周的光明騎士一臉認同,且表情剛硬堅毅,在聽了凡勃倫祭司的話後,顯然下定了什麼決心。

雖不知道凡勃倫“瀆神者”一詞代表的具體意義,劉慈心裡還是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神放棄了此城,教堂又不受影響,話句話說,唯一與現實世界接近相連的地方,或許不是已經關閉的城門,而是教堂本身呢?如果仔細找找,我們說不定能找到離開的辦法。”

劉慈積極建議着,一邊還四處打量這破敗的教堂,試圖如她自己所說,找到類似兩個空間“裂縫”的存在。

哪知凡勃倫祭司聽了卻搖頭,“不,我們暫時不會離開。比起逃走的暗黑法師,這個怪異的胡蘇姆,和數量龐大的活屍更重要。如果任由這樣的瀆神行為發生在眼前,我們卻毫無舉動,甚至因稀少而好奇,而引為驚喜,那我們和暗黑法師又有什麼差別?”

光明騎士的頭領小隊一臉堅毅,率先抽出佩劍,單膝跪地:“神的聖潔不容褻瀆,我們為此不惜獻出生命。”

“不惜獻出生命!”

剩下的騎士跟隨着頭領的動作,紛紛拔劍跪地。

他們不是在向凡勃倫祭司宣誓,他們面對的是教堂重要,那碎裂的光明神塑像!

劉慈嘴巴微張,簡直久久無法合攏。

她和這群狂熱信徒的思維波永遠不在一個頻道啊——信仰是讓人有寄託,有勇氣的存在,教廷則認為異端都該被清除!

劉慈最近對教廷的好印象又沒了。到底是什麼樣的洗腦教育,才讓凡勃倫祭司這樣的好人,會義正言辭說出剛才的話?

“您所謂的舉動……”心理明明有了認識,劉慈還是決意問問清楚。

凡勃倫祭司低垂着眼睛,嘴裡不知在低聲念着什麼。

他將胸前掛着的橄欖木權杖握在手中,根本沒理會劉慈的問題。在他眼裡,會如此發問的劉慈,事實上也不能算光明神的虔誠信徒,所以他才沒有分神理會。

“祭司大人,請允許我們對瀆神者執行清除吧。”

騎士隊長請命。

凡勃倫祭司微微張開眼睛,“我的孩子,神一定會感覺到你的虔誠。我們先不要心急,讓我在神的指引下,先將瀆神者們找出來吧。”

“是的,祭司大人。”

光明騎士們全部站立起來,整齊劃分成兩排,拱衛在凡勃倫祭司身側。

隨着老祭司不斷低聲吟唱,他胸前的橄欖木權杖發出溫和的白光。白光越來越盛,逐漸像一個小燈泡般刺目。

凡勃倫老祭司表情肅穆,捧着發光的權杖,一步步上前,踩着桌子,將它親手掛在了神案上原本已破碎的光明神塑像上。

橄欖木權杖源源不斷散發出白光。

在劉慈驚訝的目光下,白光竟將破碎的大理石雕像逐漸修復!

碎掉的石頭被黏合,裂紋消失。

光明神的雕像又完好無缺出現在胡蘇姆城的教堂中。

啪——

一聲裂響,橄欖木權杖耗盡神力,徹底碎成了木渣,洋洋洒洒飄落在地上。

凡勃倫祭司毫不可惜,他甚至沒有多看一眼陪伴了他幾十年的老夥計。

他只是向完好如初的光明神塑像禱告。

光明騎士也在禱告。

純粹的信仰力源源不斷湧入光明神塑像,直到“神”頭頂升起光柱,白如實質的光柱向上升起,穿透教堂屋頂菱花玻璃窗戶,在尖尖的教堂屋頂似煙花炸開,照亮了漆黑的胡蘇姆城。

沐浴着信仰之光,劉慈抬頭仰望。

這一刻的胡蘇姆城秋毫必現,美得驚人。劉慈卻不知,他們被困在此,到底是自己的危機,還是那些原本安然“活着”居民們的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