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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傢俱都是上好的,原也是姥爺姥娘給娘的嫁妝,有些根本就沒有用過,將來表哥娶親,倒也省得做了,”葉睞娘看着那些東西有些心酸,自己小時母親就開始為自己積攢嫁妝,傢俱木料的備了不少,父親說過幾天都移到東院庫里,而這些日常用的,自然不能再拉過去擺在東院,而父親又實在不想它們落在長房手裡,因此就都讓連家拉走,“還有這些衣料,我還小,又在孝中,也穿不着,舅母拿回去給表哥娶親也盡夠了。”

何止是夠,簡直是發了筆橫財,要不是顧慮連氏歿了沒一年,葉向荃又快不行了,柳氏都要仰天長笑了,傢俱自不必說了,柳氏迫不及待的拱到屋子裡細翻,光這半屋子綢緞,送到鋪子里都值幾百兩。

與柳氏說定來拉東西的時間,將他們送出門,葉睞娘疲憊的躺在床上,她覺得自己和父親都很可笑,這都是在做什麼?一個預知到未來的人在安排後事,而另一個則為了自己的將來而積極配合?葉睞娘吃驚於自己冷靜,不恥自己的冷靜,可更多的是無可奈何,在這樣一個地方,她不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而現在,她也深切的知道自己當家立戶的重要性,若是她不是一個女孩,可以當家,怕就不會有今天的景像了。

趙氏因過繼的事被打擊的完全沒了精神,她這輩子風風雨雨的走過來,從一個屠戶的女兒到富甲一方的財主太太,聽過的見過的做過的虧心事不算少,對葉向荃一家更是恨的理直氣壯,憑什麼雲蓉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狐媚子就得到了丈夫所有的寵愛,當年葉大富不讓她再插手外面鋪子的事就是那個姓雲的賤人說什麼大戶人家的娘子沒有拋頭露面的出頭料理生意的,就算是打理嫁妝鋪子也應該交給下面管事的去辦,就這樣葉大富收了她的權,若是有她盯着,自己哥哥怎麼就會讓人騙着偷賣了葉家的綢緞?那個雲蓉也不會就此成了明正言順的二房太太,還給兒子掙得了大筆的家產?若在別人家裡,庶子就是嫡子的奴才,留他條命也就是在鋪子里當個掌柜罷了。

她千恨萬恨雲蓉一房,也曾下手害過她,不過那就是內宅的小門道,扎布人打小人什麼的,做的最狠的也就是知道她懷了胎後買通下人給她下藥,原想着打了她的孩子,沒想到竟然讓她挺了過來。而現在自己認為一向老實的大兒子葉向榮竟然僱人劫殺葉向荃!

初聽這個消息趙氏驚的差點背過氣去,她狠她毒可以,但沒有一個母親不希望兒子是善良的,後來再聽葉向榮說劫殺失了手,人也被抓了,趙氏才算明白為什麼在金安堂葉向榮像鋸了嘴的葫蘆,聽到葉向荃要把三房交給葉志恆時也不多嘴,他是家中的長子,也是葉家的家主,若是他出聲反對,族長還是要考慮考慮的。

“這事兒志遠也知道?”趙氏半天才道。

“是,現在關鍵是那兩人一直找不到,兒子就怕…”葉向榮嫌母親凈問廢話,這主意還是葉志遠給他出的呢,誰知他找的人這麼不地道,“昨天送溫知縣出去時,聽說他還跟志遠打聽那個京中來的李公子,那可是個貴人,聽說現在以皇上跟前也能說上話呢,不知道葉向荃怎麼就結下了。”

若是葉向荃狠點,有那幾個人在手裡,再有李琎的證明,恐怕他們長房就滅了,到時葉家的一切都落到了二房手裡,“好像二弟妹與李家有些交情。”現在他最後悔的是這幾年沒有好好對待張氏,一個寡婦家家的,自己若是對的好些,自然會對長房感恩戴德,也不會到了現在,和着三房咬自己一口。

“我看趙大蘭那個賤人是不能留了,治家不行,還到處惹禍!”葉向榮咬牙道,自己一個大男人,就算關心兄弟的遺孀也不能做什麼,若是妻子是個賢惠的,就應該把這事辦的妥妥的,而不是到處跟人結怨,把張氏這個福星給得罪了,這兩年葉向高不在,若是攀着張家,他們葉家也不會混的越來越差,自己也不會想着去害葉向荃,反而惹了一身臊!“母親若是捨不得,兒子就把她送到庵堂里養着,但這個家她是不能當了。”

趙氏喟然一嘆,這些年她看着,管着,提點着,可是自己這個侄女兒就是個不長腦子的,自己院子里管不住姨娘,葉家內宅她見人就得罪,“就依你吧,但家要交給錢氏來管,你那些上不得檯面的姨娘別想伸手。”

看葉向榮點頭,趙氏到底心疼兒子安慰道,“你既然答應了老三由恆哥兒兼祧,他那個人向來說話算數,自然不會再拿那事來要脅你,畢竟他也是姓葉的,家裡出了手足相殘的事,對誰都不好,以後三房你就躲的遠遠的吧,我看那個葉睞娘年紀不大卻不是個省油的燈!”

幾十年兄弟做下來,葉向榮也算是看明白了,自己鬥不過悶鱉老三,可是連葉睞娘都讓他繞着走,葉向榮覺得母親也太小瞧自己了,“一個女娃罷了,沒了老三,她的婚事就落到我手裡,到時還不是我說了算?”

“你別忘了,昨天老二家的可是答應過了,睞娘的婚事須得她本人點頭,”趙氏提醒,“不過么,要是沒有像樣的人來提親,咱們也不介意養着個老姑娘,左不過是往庵子里一送罷了。”趙氏眼裡像融了冰。

高啊,葉向榮簡直要擊掌了,只要自己着人壞了這丫頭的名聲,或是將那些提親者中像樣的人家都事先打發了,到時看葉睞娘怎麼點頭?就算是嫁了也嫁不了好人家,葉向榮找到了對葉向荃的反擊辦法,心情好了許多。

李琎辦完了洛陽的事,就到葉府辭行,其實他原不必這麼做的,葉家對如今的他來說,不過是眼前飄過的一片落葉,根本入不了眼的,可是他卻過來了,原因無他,他有些放心不下葉睞娘。知道她還在孝期,父親又危在旦夕,所以李琎簡單的穿了淺青的交領長衫,頭戴銀冠,想是因為就要回京的原因,他心情也很不錯。

因為三房沒有長輩主事,祥雲又是個姨娘,張氏就讓恆哥兒陪了李琎過來,葉睞娘因是女兒家,李琎和恆哥兒來時自帶了丫頭避到了屏風後。

“那幾個人全都抓到了,”李琎問過葉向荃的病情後,在一旁的圓凳上坐下,雖然與葉向荃交情不深,但李琎對他卻心存敬意,一個庶子,能走到現在也真是不容易,若是自己,在嫡母仇視,兄長暗害的情況下,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那些人根本不是什麼真正的匪徒,不過是一群鄰縣的地痞流氓,嘴上喊着要做遊俠兒,平日卻凈幹些欺侮鄉鄰的事,我已經讓人將匪首和平日做惡多的送到了北大營做苦役,另個兩個從惡的打了幾板子放了。”

“這件事真是要謝謝李公子了,想葉某已是西山落日,救命之恩此生是無法報了,有道是大恩不言謝,恆哥兒、睞娘過來給李公子磕兩個頭,以後公子但凡有什麼用的着恆哥兒的地方,但憑驅使。”葉向荃知道李公子不是尋常家的孩子,也聽說他中了進士,入了今上的眼,被召到上書房做了陪讀,雖無實權,卻是最近天顏的位置,現在李琎還年輕,皇上又沒有親政,等到皇上掌權之時,這李琎怕是要大用的,葉向荃讓葉志恆向李琎示好,不過是想着給這個孩子結份善緣,將來進京了也多分倚靠,至於聽李琎驅使,以葉志恆木訥的性子,恐怕人家也不會把什麼機密險惡的事情交給他。

見葉志恆與睞娘要與他磕頭,李琎忙扶了葉志恆不讓他真的跪下去,“世叔說的哪裡話,我在京城與佳木也算是至交,恆哥與睞娘是他的弟妹,我自是要當弟妹來看。”

“睞娘,將東西拿來,”葉向荃聽他如此說,又管他叫“世叔”,心裡一喜吩咐道,有道是未雨綢繆,睞娘是個女子葉志恆又不善交際,雖然在京城有張家,但多個姓李的朋友也是好事。

看葉睞娘從內室與丫頭將幾個錦盒捧了出來,李琎暗笑葉向荃會做人,葉家的是是非非他讓自己的親隨和平已經打聽的差不多了,他相信葉向荃在最後的這段日子肯定會把身後事都安排好,但他也相信若沒有自己的幫忙葉向荃的所有安排都可能那遇襲那天化為泡影,所以說自己對葉氏父女有再造之恩也不為過,但他不是施恩圖報的人,尤其所救的人還是葉睞娘,但葉家與自己並不相熟,人家受了大恩若無所表示心裡反而會不安,因此李琎並沒有推脫,只是微笑的看着葉向荃,等待他的下文。

“這是我鋪子里淘來的幾件玩意兒,我那鋪子賣了,但看這些東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就留了下來,公子是個雅人,荃無以為報,幾件玩物還請公子不要推辭。”

葉睞娘將那幾個鑲螺鈿葵花形黑漆盒子一一打開,這裡面的東西她是知道的,都是唐時的古物,玉獻珠寶人帶板、大唐貞觀”陰刻年款銀質《大般涅盤經》、還有三彩鴨式杯,那一樣都是千金難覓的,也讓葉睞娘再次對父親的財力肅然起敬,沒想到葉向荃竟然全都送給了李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