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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連城例行公事在城西轉了一遍,現在天下太平,就算有宵小鼠輩也不會在光天化日下做案,因此他除了帶着手下的百餘尖哨每日訓練和分班巡邏,也沒有太多的公務,剛囑咐完接崗的小隊,回頭卻看到葉睞娘帶了一個侍女正站在他的面前。

“賈公子,”葉睞娘行了個半禮,“未想到在這兒竟然遇到公子。”其實她是打聽好了賈連城每日的路線,已經暗中觀察了賈連城幾天,幾天下來,發現他每日老實值勤,手下對他也很是敬服,也沒有欺行霸市,調戲民女的行徑,所以才下了決心特特在這兒裝作“偶遇”的。

“呃,”賈連城也沒有想到葉睞娘會從車上下來與自己打招呼,不由面上一紅,這些日子他凡是經過珠玉滿堂的大門處,必會下意識的多看兩眼,此刻在這裡碰到葉睞娘,竟然有一種被當場抓包的感覺,“小姐是要到鋪子里去?”他身後不遠處就是葉家的珠玉滿堂,“這時間店裡好像人挺多~”大家小姐實在不宜在人前拋頭露面。

“嗯,閑時做了些新樣子,送到鋪子里試試,”葉睞娘看到賈連城微黃的面頰上有一絲可疑的紅雲,心裡有些高興,“不知賈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年輕男女站在大街上說話着實惹人注目了些。

這是特意來找自己?賈連城更覺緊張,葉家的婚事他心裡掂量了許久,也鬥爭了多日,葉睞娘命硬之說他一個武夫自然是不會在意,而且葉睞娘的容貌上佳,性情看上去和婉安分,確實是男子夢寐以求的閨秀,但他太清楚自己的事情,這樣的女子若是跟了自己,一輩子算是完了,想到這裡,他就有些不忍心,也思量着到伯母那裡推了這門親事,可是每次走到伯母院前,他都下不了決心,就像牛氏所說,以四房現在的情況,根本找不到像樣的人家,能求到葉睞娘這樣的女子,也是看在牛氏與張氏交情不錯,而葉家根本就是外姓人,對賈家的事知道的並不清楚,賈連城進了兵馬司,也有同袍與他提過親事,但說的多是根本不能一提的人家,他實在不想隨便娶了那樣的女子,回來只會被其它幾房看笑話。

賈連城心如飛電,人卻不由自住的跟着葉睞娘向路邊走去。三人就近找了一家茶肆坐下,葉睞娘待小二上過茶後,笑着從桃子手裡捧着的一摞錦盒裡拿過一個,打了開來遞到他的面前,“那日見到四小姐,覺得十分投契,這隻垂珠簪是我試的新樣子,想送與四小姐試戴。”這是葉睞娘想到的新花式,打造首飾她不會,就與一間門面不大但手工不錯的金鋪嘗試着合作了一把,其實東西出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葉睞娘只是想搶個先機掙上一筆再說。

這要送賈蓮碧的發簪不過是純銀打造,勝在那簪頭下垂的不是傳統的金絲流蘇,而是用顏色深淺各異的碎玉串成了一朵意態舒展的蓮花為簪頭,自那蓮花之下,顫巍巍的垂下幾絡米粒珠吊著的小小蓮蓬,賈連城雖然對女人的東西一竅不通,但最起碼看得出來。這發簪是花了不少心思的,“這太貴重了,蓮碧她斷然不能收的。”

“我家小姐很喜歡四小姐安靜的性子,才特意選了這支發簪,賈公子莫要推託了,”一旁的桃子說著話打開最上面的另一隻錦盒,“您一看這個就知道那支簪子並不值得什麼,”她將一條鑲了碩大明珠的項鏈拿了出來,那項鏈只用一顆拇指大小的珍珠,珠子周圍用藍水晶層層烘托,“我家小姐串這條鏈子時就說最襯貴府的表小姐了,可惜這是我們家表少奶奶指定的樣子,珠子也是千里挑一的,不然小姐定會送給席小姐了。”

桃子說的話是葉睞娘一早就教好的,所以她只是靜靜的站在一旁觀察賈連城聽到席明月三個字時的反應,尤其是桃子將那項鏈舉到他眼前說這樣的東西最配席明月時他的反應。

若是賈連城真的對席明月有意,甚至像席明月的丫頭所說,只盼着席明月嫁不出去好落到他的手中,那他必然會想着要討席明月的歡心,這種所謂的“最襯”席明月的首飾他必然會多看兩眼,更有甚者會買下來以博佳人一笑。

可是,葉睞娘心裡一陣輕鬆,他根本沒有多看那項鏈,而是把目光聚焦在自己手裡那支發簪上,似乎在猶疑該不該收下這份禮物。

“公子不必客氣,這碧蓮簪原也是我見到令妹時才有的設想,你且拿回去,若是四小姐不喜歡,直接送到我鋪子里就行,若是四小姐中意,以後出門時多戴幾次,我們珠玉滿堂就萬分感謝了,”葉睞娘笑微微的看着賈連城,還不錯,這男人不是個貪小的。

賈連城心裡確實十分猶疑,葉睞娘明顯的示好他還是明白的,不然也不會趕的這麼巧就恰恰做好了這麼一支適合妹妹的簪子就遇到自己,想到衣着儉樸,一年也添不上幾身新衣,就算是得了新衣也必是幾房挑剩下的妹妹,賈連城心裡一陣黯然,他自從進了兵馬司,每年的俸祿悉數交給了賈夫人,求得就是個心安理得,也希望以此讓伯母對母親和妹妹和氣一些,實在無力再為妹妹添置這些女兒家喜愛的脂粉釵環,而妹妹為此也沒少被幾個姐妹嘲笑。

現在這麼一支精美的發簪擺在眼前,賈連城都能想的到妹妹看到時高興的樣子,但,他抬頭看着一臉笑意的葉睞娘,她只是含笑看着自己,彷彿相交多年的熟人一般,也沒有女子們通常那種羞澀拘謹,這樣一個女子,無論家世相貌,自己都是高攀了,她若真心愿意嫁給自己,應該會對母親和妹妹好吧?而自己,以後好好對待她就是了,只要是對母親和妹妹好,就算是百依百順也不是不可以,“連城就代妹妹謝謝葉小姐了,”賈連城接過錦盒,沖葉睞娘一抱拳。

“賈公子可知道議親的事,”看賈連城準備起身,葉睞娘忽然問道。

“啊?”與葉睞娘坐在這人來人往的茶肆中頗為不妥,賈連城拿了禮物準備借口告辭,卻被葉睞娘這出人意表的話定在那裡,“葉小姐?”怎麼這麼問自己,她送妹妹發簪,應該不會討厭這門婚事才是。

“婚姻雖然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是當事人不情不願,好事怕也會變成壞事的,”葉睞娘靜靜盯着賈連城,彷彿在說旁人的事,“所以小女才會來此一問,賈公子只管坦承相告對此事的看法。”

依四房在賈家的地位,這樁親事怕是沒有發言權的,葉睞娘不指望他對自己一見鍾情,再見傾心,但至少對與自己成親不抵觸,並且願意攜手一生,這樣兩人的日子才能過的和順。

“小姐,”桃子也被葉睞娘嚇到了,不是說來試探下這賈公子與席明月的事么?怎麼連這種話都問了,簡直是羞人,若是讓夫人知道了,“咱們快走吧,晴雪還在店裡等着呢~”

“小姐真是高看我了,其實只要小姐不嫌棄…”賈連城已經被葉睞娘盯得抬不起頭來,特意來詢問自己的意思,真是不尋常人家的女兒家能做出來的,可見她對這樁婚事也是很重視的,“連城不忘小姐大恩~”

看着賈連城滿臉通紅的離去,葉睞娘有些發傻的立在茶肆,自己只不過是想知道賈連城是不是對這樁婚事心甘情願,哪裡就扯上什麼“大恩”了,不過這說明他是願意娶自己的,男人木訥些也不是壞事。

“小姐,您怎麼看,”桃子也是好耐性,待她們從珠玉滿堂出來上了自己家的馬車,才忍不住問道,她其實更想問的是“你發什麼瘋,那種話都敢說出來?!”

“我以你怎麼也要等到了家裡才問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葉睞娘心情不錯,你情我願的婚姻已經是萬幸了。

桃子與葉睞娘自小長在一處,雖名為主僕,實則與姐妹一般,知道葉睞娘這是在逗她,揚起虎虎生威的眉毛回敬道,“奴婢原想不問的,又怕小姐沒個人說說,才特特問了句,誰曉得還白落了埋怨,”說著自己先咯咯笑起來,“好小姐,快跟奴婢講講吧,我可是看那賈公子根本就不看那串珍珠鏈子。”

桃子與自己一齊看到席明月和丫頭們打聽葉志恆,自然也知道她們說賈連城暗戀自己主子的事,葉睞娘淡淡笑道,“那席小姐倒是自戀的很,想來是覺得家裡數她生的最好吧。”其實賈蓮碧遺傳了母親的好基因,只是為人太不自信,氣質上差了許多。

葉家送來消息允了親事,賈夫人高興之餘又開始為下面的事情為難。

她一直在葉夫人面前做出的是賢惠大度對四房很是優厚的模樣,現在兩家議親這聘禮就讓她躊躇起來,有面子的聘禮不是她拿不出,而是拿出來了就等於是白扔給四房了,但若是真辦的太寒磣,自己幾十年辛苦得來的名聲不說,恐怕將葉家也得罪了,那張氏看上去好說話,但一個寡婦能帶大三個孩子,還將日子過的風生水起,與劉閣老煙閣老都攀上關係,怕也不是什麼好對付的。

但真要將白花花的銀子拿出來貼那個混帳東西生的兒子,牛氏肝兒都是疼的,她恨恨的看着直撅撅站在堂前的溫氏,這賤人不滿自己給她兒子說的親事,連着數十日都是這半死不活的慫樣子,“好了,你若真是不滿意,就當我被人打回臉,我去給葉家磕頭賠禮,咱們悔婚就是了,但以後老三老四的事再也不要尋我,那兩個孩子是你身上掉下的,原就該你來管!”

“啊?”溫氏怯怯的抬頭,她管?她要是有這本事,兒子也不會拖到二十了,“哪怎麼成,妾身什麼見識都沒有,每日只是在家裡…”

賈連城已經與母親談過了,表明自己對伯母提的這門親事很滿意,溫氏知道自己再無翻盤的機會,其實她心裡原也有些願意娶進來一個嫁妝豐厚的兒媳,現在做出這副委屈的樣子,不過就是想讓其他幾房明白,她們四房是為了這個家才犧牲自己,捏着鼻子咽下了這門不滿意的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