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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盼兮拜別了狄丹青後,就回到了他為自己和時非清安排的廂房之中。

一進廂房,顧盼兮就看見鐵木子正在悉心照顧時非清,不由得心頭一暖。

“老鐵,辛苦你了。”

鐵木子搖了搖頭,說道:“哼!這種事情,有什麼好辛苦的?為師年輕的時候,十二個時辰連軸轉照顧病人也不是沒試過。”

那不是那時候你還年輕嘛?

顧盼兮暗暗嘟囔一句,卻沒有在明面上揶揄鐵木子。

“非清的情況,怎麼樣了?”

顧盼兮捏了捏拳頭,咬着下唇等待鐵木子的答覆。

鐵木子雙手負背,頓了一頓,說道:“情況就是那樣的情況。沒有更好,但也沒有變壞。就目前來說,算是好消息吧。”

顧盼兮無言以對。沒有變壞,對時非清來說,或許的確就算是好消息了。

顧盼兮做到了時非清床前,伸手輕輕摩挲着他的臉龐,低聲道:“你這個王九蛋倒是樂得逍遙,在這裡舒舒服服地睡大覺,連累我還要策劃跟你那兩個沒人性的兄長,怎麼惡戰一場。”

鐵木子在顧盼兮身後,雙手環胸,看着她,說道:“臭丫頭,為師有一個不大的好消息想跟你說。”

“既然是好消息,無論大不大都是好消息啊。老鐵你有什麼好遲疑的?”

鐵木子微微頷首,說道:“為師剛剛在照看非清的時候,細細回想過關於解斷情草毒的醫書,這才發現,跟你說得有些籠統了。”

“籠統?”

顧盼兮聞言大喜,回過頭去看着鐵木子,興奮問:“老鐵,難不成你找到了其他為非清解毒的途徑?!”

鐵木子搖了搖頭,顧盼兮咬了咬下唇,無聲地轉回頭去,開始為時非清整理稍顯凌亂的髮絲。

“臭丫頭,你也不用這麼沮喪。雖然為師沒有想到其他為非清解毒的途徑,但確實為非清想出了一個對他而言,至關重要的事情。”

顧盼兮淡淡地問:“你說吧,怎麼至關重要法?”失望得多了,就不敢輕易擁抱希望。否則希望越大,失望又越大,這是一個死循環。

鐵木子清了清嗓子,說道:“為師之前不是說,要解這斷情草毒,要取父母或子女、兄弟姐妹的血澆灌,充當藥引么?那時候,為師說的是父母和子女相近,其次是兄弟姐妹。為師說錯了。”

“哦?”

顧盼兮沒有表達出更多的情緒。

“哪裡錯了?”

鐵木子淡定道:“也不算錯,應該說,遺漏了。為師說,父母子女之血最優,兄弟姐妹之血其次。其實,應該為子女之血最優,父母之血其次,兄弟姐妹之血最次。”

顧盼兮皺了皺眉頭,不滿道:“這有什麼區別?我和非清,又沒有孩子。”

說出這句話時,顧盼兮就覺得有些懊悔。昔日,時非清幾次三番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過孩子的問題,只是當時顧盼兮覺得,他們都還太年輕,而且有太多事情要做,就沒有正面回應時非清。

現在顧盼兮就知道後悔了。如果當初乾脆地決定好生這個孩子,豈不是會為時非清帶來一線生機?

恨只恨天底下沒有後悔葯可以吃,現在想這些問題,都是徒增煩惱。

鐵木子聽出顧盼兮話中的沒好氣,嘆出一口氣來,說道:“你這個臭丫頭,為師知道你為非清的

事情着急,但也要先聽完為師的話,再來發脾氣嘛!”

鐵木子一大把年紀還要受這種委屈,他自己都覺得無奈,但眼前的是顧盼兮,就是有氣,他也只能受着了。

“你說,我在聽呢。”

顧盼兮將時非清的髮絲理順理整齊了,從床頭的水盆中,擰起一條毛巾,開始幫他擦拭臉上、手上的污穢。

其實時非清被送進這個廂房的時候,就有人服侍他做過清潔和更衣了,只是一來那是別人做的,顧盼兮覺得不滿足,二來她現在一旦什麼都不做,就會心神大亂,開始胡思亂想。因而她必須要做些什麼——幫時非清擦拭,正好是最合適的事情。

鐵木子說道:“為師那時候說,即便有這些人的血做藥引,也只能靠運氣幫非清解開斷情草的毒。其實那是為師保守的說法。”

“保守的說法?”

顧盼兮一聽,心中立刻燃起了希望之火,倏地站起身來,盯着鐵木子看。

“老鐵,你是什麼意思,什麼是保守的說法?!難道你還藏着什麼絕招,沒有告訴我?”

鐵木子面色出乎意料的嚴肅。

“辦法是有,但有些邪門。”

“老鐵,”顧盼兮嘆一口氣,“你有話就直說了,別拐彎抹角賣關子了。邪門不邪門,你不說,我怎麼知道是不是?或者你覺得邪門,我覺得可以接受呢?總而言之,你,不準再跟我賣關子!”

顧盼兮將臉湊到鐵木子鼻尖之前,瞪大兩眼,惡狠狠地朝他說了一句。

鐵木子無奈,唯有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開誠布公吧。臭丫頭,老夫有一個法門,只要取得了合適的血液,即便不能一次性根除非清身上的斷情草毒,也能幫非清吊住一口氣,然後循序漸進,慢慢將毒性根除。所需的時間,最多,不會超過一年。”

“一年?”

顧盼兮當即欣喜若狂,抓住鐵木子的肩頭喊道:“死老鐵,這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嗎?只要一年時間,就能根除非清身上的斷情草毒,不用碰運氣。試問還有什麼消息,能比這個消息更好?你這樣還賣關子,真是找罵了啊!故意的吧?”

看見顧盼兮是由衷地感到高興,兩眼都在放光,鐵木子就大覺心中不忍,不想潑她冷水,讓她知道這個邪門的法門,其代價到底是什麼,邪門在何處。

“臭丫頭,為師還沒有說這個法子的邪門之處。”

“哦,是哦?”

顧盼兮這才鬆開了鐵木子,問道:“別神神秘秘的了,這個法子的邪門之處,到底是什麼?”

鐵木子直視着顧盼兮的眼睛,說道:“此法一行,非清日後,就會失去生育的能力。”

“什——么?!”

顧盼兮張大了嘴。

“你說失去生育的能力,是說非清和我,再不能……?”

鐵木子深呼吸一口氣,默然地點了點頭。

“這就是說,非清將會……斷子絕孫……”

顧盼兮說得磕磕巴巴,看來也受到了震動,片刻,又問:“那,非清男性方面的能力,會不會受損?我們還能行……行那人倫之樂嗎?”

鐵木子一愣,顯然沒料到顧盼兮一個回馬槍,會問這個問題,忙道:“額,這個,倒是不成問題。會損毀的,只是非清生育的能力。男女之事,他可以一如既往。”

“唉

……”

顧盼兮垂着頭,嘆出一口氣來,然後就直起身子,拍了鐵木子肩膀一下,容光煥發道:“原來就這樣啊!老鐵,你可把我嚇死了!沒事沒事,那方面還可以,就不是問題!”

鐵木子一陣無語,片刻之後,方才說道:“臭丫頭,你莫不是傻了?為師說的你們無法生兒育女。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可是會讓你遭受天下罵名的大事!”

“罵名?”

顧盼兮一怔,忽然想起,對於思想守舊的人,但凡男女無後,都會一律責怪是女方不行。即便問題明明出在男子身上,他們也會苛責女方,甚至會以此犯了七出為由,將女方趕走。

難怪鐵木子會這麼緊張,原來歸根究底,他是在擔心顧盼兮未來的地位和名聲。

“老鐵,你真的是……”

顧盼兮被鐵木子這種無微不至的關心感動得一塌糊塗。雖說這個老傢伙不太會正確地表達自己的感情,但對顧盼兮的情真意摯,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說林正玄,顧盼兮是因為他跟自己同為穿越者,而感到親近值得信賴,那鐵木子,就是靠一腔真情讓顧盼兮依仗。

這兩個人對顧盼兮來說,都如父如友,對於從來沒有享受過父愛的顧盼兮來說,是一種填補,也是一種救贖。

“老鐵,你放心吧,試問天底下,有誰膽子大到敢來罵我顧盼兮?他們就不怕挨我神機軍的槍子么?”

顧盼兮攬着鐵木子的肩頭,嬉皮笑臉道。

鐵木子冷哼一聲,說道:“他們不敢當面罵你顧盼兮,還不敢背地裡說三道四么?臭丫頭,你真是不懂得人言可畏。”

“不是不懂得。”

顧盼兮搖了搖頭。

“而是不在乎。”

鐵木子一瞪眼,更急了。

“你怎麼能不在乎?臭丫頭,你可知道,現在你和非清,已經踏上了一條單行道。要麼,是死,要麼,是登上了金鑾殿,一個,統御九州,一個,母儀天下!日後,你很有可能成為皇后,怎麼能不着緊那可怖的人言?人言一旦洶湧,那可直比洪水猛獸!”

顧盼兮噗嗤笑出聲來,揶揄道:“老鐵,是我可能當皇后,還是你可能當皇后?怎麼聽起來,你比我更着急,更上心?”

“你這臭丫頭,為師正在跟你討論極其嚴肅的事情,你不要嬉皮笑臉的!”

見鐵木子真的吹鬍子瞪眼起來,顧盼兮這才收斂自己,拍了拍鐵木子的後背,勸道:“老鐵,我不是在跟你嬉皮笑臉,這是這件事,太遙遠。眼下我們生死未定,你多想這個,何苦呢?再者說……”

顧盼兮頓了一頓,目光變得無比犀利。

“假如我當真當了皇后,母儀天下,你以為,那些閑言碎語,還能影響我顧盼兮,限制我顧盼兮么?不。非但不能,我還要狠狠地粉碎這一切頑劣,讓大武,走向新的篇章!”

鐵木子看着顧盼兮這個樣子,一陣心神恍惚,覺得自己有點犯蠢。

這個臭丫頭,何曾循規蹈矩過,為師怎麼就偏偏在這種循規蹈矩的事情上,擔心她呢?老糊塗,老糊塗了……這真是瞎操心!

“臭丫頭,你說的話,可不要忘記。為師日後,就放長雙眼去看,看你如何粉碎這一切頑劣,讓大武走向新的篇章!”

師徒二人對視一笑,讓這個漫漫長夜,變得不那麼陰沉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