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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林正玄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本以為顧盼兮是擔心木綰綰一時衝動,殺死了對她和時非清來說,都意義重大的徐志傑,誰想到顧盼兮非但沒有要他阻止的意思,還慫恿他去刺殺徐志傑。

這實在說不通。

“盼兮,你的意思是……”林正玄舔了舔發乾的嘴唇,“你要老夫在綰綰決心要動手殺死徐總兵之前,截她的胡,搶先一步,先殺死徐總兵?”

顧盼兮雙手環胸點了點頭,“老傢伙,你不是聽懂了嗎,為什麼又要再確認一次?”

林正玄面露苦笑,臉上明晃晃寫着“你怎麼看出來老夫聽懂了”這句話,尷尬道:“盼兮,恕我直言,老夫沒明白你的邏輯。既然綰綰都要殺死徐總兵了,你也不要老夫阻止,為什麼還要老夫橫插一腳,搶先在綰綰跟前,殺死徐總兵呢?”

顧盼兮長嘆一口氣,“因為我不能讓徐總兵死在綰綰手上。”

林正玄表示不解。

顧盼兮不厭其煩地解釋道:“綰綰因為這樁仇恨,已經飽受煎熬足足十年之久。對她來說,這是一個無形的囚籠。親手殺死徐總兵,對綰綰來說,能得到一時的痛快,但接踵而來的,卻是因為自己始終敵不過心中衝動,而破壞了我和非清的計劃、未來而帶來的無盡愧疚。我不能讓綰綰繼續在這個旋渦中不見天日,所以我要老傢伙你來代勞,手刃徐總兵。既圓了綰綰這個心愿,又不讓她歸咎自己。”

林正玄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顧盼兮是發自內心地在為木綰綰擔心,所以希望自己能夠代遠在樂安府的她,好好照顧這個好朋友。

顧盼兮還沒說完:“這是其一。其二,綰綰跟徐總兵有嫌隙這件事情,徐總兵手下不少士兵都清楚。如果綰綰真的殺死了徐總兵,他手下那些暴怒的士兵,很快就會追查到她的頭上。到時候,不單單是綰綰,就是落葉派乃至於整個武林,都會受到牽連。我不希望發生這種事情,因而只能寄希望於老傢伙你,倘若真的出現了這種萬一,果斷出手。”

林正玄不由得面露苦笑,說道:“盼兮,你擔心木小姐出手殺死徐總兵,會遭受滅頂之災,難道就不擔心老夫出手,也會遭受滅頂之災?”

顧盼兮白了林正玄一眼,說道:“殺一個存了死志的徐總兵,你還不能處理得乾淨利落,會留話柄的話,那你這個穿越者加前武林盟主,也未免太丟臉了一點吧?”

林正玄無奈地聳了聳肩,無言以對。

“總而言之,這些事情,我都託付給你了。老傢伙,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啊!”

顧盼兮重重地拍了拍林正玄的肩膀。林正玄只覺得她這兩下拍肩,足有千斤之重。

木綰綰的事情也交代好後,顧盼兮總算能放心上路,返回樂安府了。他們一行六人,騎快馬一路飛奔,沿着當初來時的路線折返。

這一來一回,輾轉就是月余。他們去時天還有些微涼,回到樂安府時,卻已經是夏至時分,天氣轉熱了。

時非清和顧盼兮二人,早就離開金陵城之前,就發信到魯矮子工坊,通知眾人他們準備返程。魯矮子工坊中的人,因而日日掐着指頭,算他們何時到達,無時無刻,不在準備着舉辦大宴

,為他們接風洗塵。

時非清和顧盼兮一行六人,黃昏時分,風塵僕僕地剛回到魯矮子工坊門前,還沒來得及下馬喘息一回,迎接他們的人群,就猛地破門而出,如浪潮一般將他們包裹起來,卷進了工坊之中。

魯矮子工坊之中,早已經擺好了酒席。色香味俱全的各色菜肴、香氣醇厚的陳釀美酒,琳琅滿目。時非清和顧盼兮兩人幾乎是被按在凳子上,鐵木子、魯矮子、李雲龍、狄雲溪等人,就接二連三地往他們碗里塞肉菜、往他們杯子里倒酒水,一邊催促着他們快吃快吃,又一邊不住地追問他們這次遠行的見聞收穫。

顧盼兮一開始還覺得受寵若驚,但久而久之,就有些按不住脾氣了,憤憤地一拍桌子,帶着一嘴雞肉牛肉,不耐煩道:“本夫人就一張嘴!你們是要本夫人吃,還是要本夫人說啊?!”

本以為這樣就能嚇住這幫人,可是顧盼兮還是天真了些,鐵木子又抓起一根油光瑩瑩的雞腿,一把塞到了她的嘴裡,大笑道:“邊吃邊說!不急!”

時非清的處境也好不到哪裡好,只是他性子沉穩,雖然也覺得眾人熱情過頭了,但還是默默地埋頭吃食,力求能將眾人爭先恐後遞來的,代表着他們心意的飯菜,全部吃光,以表自己很是珍惜他們的一片赤誠。

這一晚,魯矮子工坊之中眾人,為了慶祝時非清和顧盼兮一行人的凱旋,又鬧了個通宵達旦。時非清和顧盼兮兩人實在被灌了太多酒,竟破天荒地醉到了斷片的地步,次日下午醒來,兩人驚覺自己竟睡在了馬棚之中,不由得相視大笑起來。

接下來的一個月,是時非清和顧盼兮二人難得的平靜日子。他們兩人,白天一心一意地為手頭的事務忙碌着,夜晚則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既充實,又幸福。

火槍的產能,在魯矮子的精心把控下,已經逐步提高並穩定下來了。同時,魯矮子對火槍的研發工作,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新一代升級版火槍,龍威三型號,不日就將完成樣品,進入到測試調試的階段。

協和醫學院,在鐵木子和冬梅師徒二人的通力合作之下,也是蒸蒸日上。顧盼兮只是隨便視察了幾輪,就能直觀地感受到醫學院中的學生們,跟剛進學院時的不同。外在上,他們的身子都健碩了不少。內在上,在跟鐵木子和冬梅上課的時候,這幫稚氣未脫的少年,一雙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全都透着精光,那是對知識的貪婪、是對進步的渴求。

顧盼兮見狀如此,一時底氣十足,她彷彿都能看到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醫隊伍,跟着大武軍隊南征北戰、立功無數的颯爽英姿了。

李雲龍也沒有辜負顧盼兮的期望。眼下神機軍已經被納入了軍籍,有了正式的番號,歸在了狄家軍旗下,編製已經擴充到了足足兩千人。是一支小有規模的正規軍隊伍了。在時非清和顧盼兮兩人不在的日子,李雲龍一直費心操練神機軍,讓老人更近一層樓,不要鬆懈,讓新人慢慢熟悉起神機軍的模式,迎頭趕上。

不過,這都是李雲龍的分內事,他做得好,是應該的。真正讓顧盼兮驚喜的,乃是李雲龍的年少老成。

時非篤和盧德旺,趁着時非清和顧盼兮兩人不在,好幾次都想渾水摸魚,闖進魯矮子工

坊之中,刺探火槍的機密,甚至奪取一批火槍。面對李雲龍的阻撓時,他們兩人給出的理由倒也理直氣壯,說是時非清和顧盼兮二人答應過,只要神機軍被納入軍籍,就會將火槍與狄家軍共享,他們的所作所為,都不過是要取回他們應得的東西罷了。

時非篤可是堂堂吳王,盧德旺乃是狄家軍主帥,是時非清和顧盼兮這兩個神機軍主帥副帥名義上的上司,李雲龍跟他們兩人比起了,就猶如蝦米面對鯨魚,地位相差懸殊。可是面對這兩個權勢滔天的人的軟硬兼施,李雲龍卻應對自如,不卑不亢地反駁了對方的理由。

李雲龍指出,時非清和顧盼兮兩人當初答應的,不過是提供火槍的培訓,和戰時的使用權,並非會將火槍轉借乃至於轉送時非篤和盧德旺。眼下並非戰時,時非篤和盧德旺,當然不能取走火槍;如今時非清和顧盼兮不在,神機軍中無人能夠做主,當然也不能為他們提供火槍的培訓。

時非篤聞言大怒,他本來想要來硬的,可是在盧德旺的提醒下,又生出了怯意。

時非清和顧盼兮這兩個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做事從來不按常理,而且常常有驚天動地的駭人之舉。如果時非篤偏要在這件事情上,捋他們二人虎鬚,等到他們二人歸來,只怕又有一番惡鬥。

時非篤在盧德旺的這番驚醒之下,只有作罷。不過臨走之際,他還好好地向李雲龍說了一通狠話,似乎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吳王不過是外強中乾,其實已經怕了時非清和顧盼兮,只是迫於無奈,要保住自己的面子。

時非清和顧盼兮兩人從李雲龍口中,得知了這個故事的時候,無不笑得前仰後合。顧盼兮誇張地拍着桌子,樂道:“那個時非篤,未免也太慫了一點。我們夫妻二人不在,他尚且如此。難怪我們二人回來後這一個月,都風平浪靜的!”

“不過說實話,這也未免風平浪靜得過頭了一些。時非篤且不論,時非正這小崽子……哼!他可是鐵了心要做,就一定要將之做成的脾性。”

時非清和顧盼兮兩人,只顧着跟李雲龍說笑,身旁卻冷不丁地蹦出了這麼一句話來,兩人都不由得驚得身子一顫。他們齊齊循聲扭頭看去,這才發現,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鐵木子已經坐到了時非清的手邊,正好整以暇地喝着茶水。

“老鐵,你怎麼走路都不帶聲的?人嚇人,嚇死人!你不知道這個道理嗎?”

顧盼兮的白眼簡直要翻到天際。鐵木子卻瞪她一眼,反駁道:“是你這個臭丫頭太過得意忘形,才沒有察覺到為師湊近罷了。婦道人家,也不知道注重注重儀態。”

“嘿!你這老鐵,看來真是我走了一段時間,你翅膀硬了啊!”

顧盼兮說著,就擼起了一邊袖子,擺出了要跟鐵木子決一死戰的姿勢。

鐵木子不屑地哼出一聲,正要回話,一陣急呼聲,卻打斷了他的思路。

“夫人,門外有人急找!”

傳話的,乃是今日輪值把守工坊大門的神機軍兵士。

“什麼人?要找誰?”顧盼兮皺了皺眉頭。

那兵士不敢浪費時間把氣喘順,慌忙回答道:“回夫人話,那個人,自稱,落葉派……木……木風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