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奶奶真是大好人,連做家屬工作的活也替村主任給做了,王春蘭也不好意思的點頭贊同。李明理站在身後長長舒了口氣,真是不得不佩服明存的為人處事了。李明存給李奶奶保證道,這第一碗自來水還得您先喝!李奶奶表情難過的說:“罷了罷了,本來有了自來水能給春蘭省點力!哎,這些年多虧她了,我們這些子女不在身邊的老頭子老媽子才不至於人前人後受冷落。”
王春蘭忙走過來勸道:“奶奶,您說這話不就見外了嗎?我能幫你們多大的忙啊,再說了能給您乾點活我還高興呢。”李明存見自家事情已經擺平,忙拿起鐵鍁招呼谷新遠挖管子。王春蘭看到眼前的情景有點難受的湧出淚水來,李明存看得出來,老婆不是心痛挖溝埋管子的工夫,而是管子通好了一口水還沒喝又給挖掉了。這事確實有點對不起媳婦,可自己是村主任得帶頭啊,他朝往西走去的李奶奶喊了一句:奶奶,您放心,年前肯定讓您家通上自來水。其實說這話也是告訴正扶著奶奶走路的春蘭聽的,也算是給老婆道了歉。
管子埋了又挖,挖了又埋。只不過換了塊場地,作用是一樣的都是為了吃自來水,性質卻變了樣。為官的為百姓著想,百姓自然也是感激。連活寡婦都不住伸著大拇指稱讚,主任就主任,有魄力!弄得李明理很是尷尬。肉吃完了,就只剩下骨頭了。李明存硬著頭皮還是進了明獻的院子,明理怕李明獻別再折騰出亂子來非要陪他去,被李明存硬留在了隊部。李明存前腳去李明獻家,李明理後腳就跑到李明孝家裡了,讓李家老三到他哥家幫著勸勸。李明理跟李明孝剛還沒走到隊部門口時,就老遠看見李明獻和李明存在院子裡推推攮攮的。
李明理嘴裡唸叨著:“壞了,不安就不安唄!”李明孝朝院裡大喊:“大哥,你這是要幹嗎啊?”說著就抄近路,從大路上跳到了院牆上翻牆進去。等李明理從門口轉進去時,李明理已經站在他倆人中間了。不管李明存怎麼說,李明孝怎麼勸,他就是一根筋咬住了,不安。老三說,你就別為難明存了,建文的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怎麼就是不明白啊?李明獻就認準了,他把倆村幹部推出門外,明確表態說:一自來水我不吃,你們也別給我裝,只要你們埋上了我就扒出來;二你們以後就不要再進我的家了。
李明孝氣得扭頭就走了,李明存也無可奈何的離開已緊閉的大門,嘆氣道:真是死腦筋啊。“明理,你去看看你家門前鋪管子吧。”在大道上分開後,徑直向上坡走去。過了大隊部,離開了李明獻的視線這才喊了李明理,李明孝的腳步也跟著停了下來。明孝顯然還在為剛才的事生著氣,指著下坡說:“你看我哥這人,這不是好壞不分嗎?”“這事也賴我,村主任沒到位嗎?”李明存也自我檢討起來,被李明孝一句話給打斷了,“你別跟我哥一樣,犯起糊塗來。這事能賴著你嗎,以後不許再扯這事了。”
倆人邊走邊聊,李明存打聽起建文事情的進展情況,他知道這事甭想從建文的老爹那兒打聽到什麼。李明孝告訴說,昨天大姐夫來電話說,再過兩天就重新開庭審理了。環節該通融的都通融了,現在全家人只盼望著能把事情處理到最低限度,就算是燒高香了。昨天李明獻聽到兒子還是脫不了坐牢的電話後,急得要騎車子進城,好不容易明孝給攔住了,勸他說去能幫上什麼忙,等開庭的時候再說。李明孝這兩天把老太太已接到了家裡來,知道大哥家亂糟糟的也顧不上她,在家裡韓霞還能熱燙溫水的伺候老孃。侄子的事情就全靠明英明秀她們姊妹了,正好現在學校裡也不忙,主要是複習的時間。明孝就請了幾天假,準備幫著處理家務事,他其實一點也閒不著,還得時不時的給大哥擦著屁股。就昨天到今天圍繞安裝自來水的事,實在是沒轍了!這不是故意找岔嗎,明孝跟李明存說,不安就算了。李明孝解釋說,不能不安,現在大哥心情不好確實我們都理解,這樣吧管子就先放隊部,啥時候老大想通了咱再給他安就是了。李明存為難的說道:“不過眼下,水進村了鎮上馬上就要來領導典禮,就在眼皮底下就他一家不安可真不太好說。”“河北崖的不是還沒安完嗎?”李明孝問。李明存也正為此事頭疼呢,再想辦法,爭取農曆新年讓全村人都吃上自來水。
說白了不就是錢的問題嗎,跟明孝當然不好意思提這件事,李明存如今只有打掉了牙往自己肚子裡咽。其實他早就考慮到這一點了,目前全村知道水管不夠的真正原因就四個人,谷新遠、李明理和李明存倆口子。李明存得趕緊囑咐他們,不要再到處瞎嚷嚷了,到時候鎮上領導一來別弄得領導們下不了臺。其實李明存真沒有料到,還就是這水管問題引出了今後的一些矛盾,令他在村建工作上帶來了一些被動。因為有了這些小小的矛盾,才使墨城庵顯得了不平靜,體現出了它本身的價值。
或許正是這些小小的矛盾,才使得墨城庵唱出了山溝溝,走出了鐵钁山,成了西平市的名片之一。當然這離不開倆個有分量的年輕人,一個是即將大學畢業的李夏陽,另一個就是馬上要坐牢的李建文。李建文開庭的那天正好是冬至,天氣格外的冷。前一夜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雪下的不大時間又不長,路上也沒能存得住積雪,偶爾在路邊的灌木叢裡還有些初雪的影子。陣陣寒風吹來,雪花隨意在空中飛舞,霎間就會無影無蹤消失在空氣中。冬至一到,真正的冬天也就算開始了。整個冬季的北風,要是哪一時段不刮才真是不正常。今年的雪來得早,雖然不大也總是飄落下來。在陽曆新年的前幾天能下得來雪,顯然是“一年兩頭雪,來年不好過”,說歸說但也不見的真就不好過。楊文平站在馬場大門口,吹著辣臉的利風,揮手送別載滿了一輛輛有志向有理想有抱負的參軍青年,這是最後一批入伍的新兵,也標誌著今年的徵兵工作已經圓滿結束。
望著車裡滿懷希望圓溜溜的腦袋,楊文平心裡有些酸楚,可臉上又不能表現出來。建文要不是出了事,也應該跟他們一樣興高采烈的走了,可是這一切在侄子身上永遠不會再上演這離別的一幕了。車隊慢慢的駛上了公路,身旁的孩子他媽和孩子他爹們,還在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望著遠去的汽車傷心。人武部裡沒有統一安排讓入伍戰士的父母同行去月城火車站送站,有些捨不得孩子的有車的就自己開車,沒車的就去長途車站坐車趕往月城。楊文平這兩天忙得焦頭爛額,幸虧建文的事由崔成仁在處理,再加上明秀也一直在跑,自己才分出身來辦理手頭上徵兵工作。
人武部就這麼幾個辦事的人,一年到頭數這個時候忙,馬上年終了誰都想過個好年。自己的侄子沒有送走,多少情緒上也受些影響。昨天南方部隊領兵的幹部臨走時還問楊文平,你把侄子送什麼好地方當兵了,怎麼也不讓他到我們那啊。楊文平強忍著尷尬,含糊其詞的應付了一下。他不想把本應是件好事的事卻成了醜事的事向接兵的人去解釋,他更不想丟自己的人,也丟不起這個人。昨天送董小亮的時候,楊文平再三叮囑了他到了部隊要好好幹,要爭氣。他的話比小亮的父母還要多,儼然像是在囑咐建文,把該給侄子的叮嚀轉化了董小亮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