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以木面前的攤主是個年僅五十，略有些彌勒相的中年禿頂男子，手裡盤着發亮的黑核桃串子，眯着一雙狹長的眼，一笑起來，更像彌勒了——
“喲，堅果兒呀……”
余以木不廢話，指着一個粉瓷的瓶子道：“老闆，這個瓶子多少錢？”
老闆瞄了一眼那個粉瓶子，還笑：“不貴，你這麼堅果兒，就三十塊啦！”
三十塊……那個年代也不算少了，足夠了中下等的人家，一周的飯了，這明顯是宰人的，但余以木很樂意當這個冤大頭，卻也有條件——
“哦……價格有點高，不過，難得我喜歡，那個青色的牡丹瓶呢？”
余以木這次指的，是另一個仿青花瓷的。
老闆的彌勒眼中划過抹奸詐的光澤，“那個……收來的價格可不低，說是祖上傳的青花瓷，起碼這個數了。”
豎起的手指是五百……
余以木擰眉嘆了口氣：“這樣……我就是想買個款式簡單的，回去趁着過年插幾隻梅花，哎，這個呢？”
終於，余以木指到了那個白光團繞的瓷瓶。
先不管怎麼樣，收了這個瓷瓶給煉蒼看看怎麼回事！
卻沒想到的是，老闆瞥都不瞥一眼：“那個？你要就五塊錢吧！不過，那個做工粗糙，只怕配不上你這麼……”
“沒事兒，我就喜歡這個，越看越順眼！就是它了！”
余以木利索的拿出5塊錢，老闆眉頭皺了皺：“那個粉色的呢？”
余以木把那個青色發光的拿起來道：“粉色的？不要啦！謝謝老闆哦！”
彌勒的嘴抽了抽，搖搖頭沒說話了。
余以木抱着那瓶子的時候，韓北洋的眼睛就挪不開了，從小跟着老爺子，他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余以木前兩個挑選的都是看起來好看，像是真的，但實際上——
懂行的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假貨。
而眼前這個，卻有八成像是真的。
但余以木緊緊抱在手裡，他便沒有拿，只是繼續當余以木的保鏢，保護着她在人流中不被外人觸碰……不過，跟爺爺久了，他的眼睛還是不斷瞄着余以木手裡的瓶子。
到了人少的地方，才終於忍不住出聲道：“能讓我看看么？”
余以木一愣，接着把手裡的瓶子遞過去：“當然可以……”
說完有些一夥的：“你了解古董的？那你剛才怎麼不說話呀！”
余以木說到一半，就看出來韓北洋的臉上划過抹異色，顯然是懂得樣子，余以木這湊過去，腦袋一歪：“怎麼了？這個……不會是真的吧？”
余以木說的時候，韓北洋已經嘆息一口氣：“我…是覺得七八分像了，但到底是舊仿還是真古董，得爺爺看了。”
他說完後想到什麼，解釋：“舊仿就是古代的贗品，也算是一種古董，但自然沒有真品值錢就是了。”
余以木捂嘴笑：“我知道啊……那這麼說，我還撿到寶貝了呢！”
可不是撿到寶貝了！就在他們走後沒多久，那彌勒的攤子前烏泱泱的圍了一幫人，全是這潘家園的老傢伙們，而這些老傢伙們，全都是由一個叫“蘇青城”的少年給抓過來的。
說起潘家園就不得不說這裡的蘇家和他家的十三代單傳——
蘇青城！
一般他掌眼的就沒錯過，他前段時間出國留學，今天剛回來就看到了攤子上的這個青灰色不起眼的瓶子，一眼認出來這是舉世難聞的瓷器！
可越是這種瓷器，仿製品也越是多，他下午故意流連了一會兒，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看了看攤子上的另一個青花瓷瓶，也就是余以木第二次指的那個瓶子，不過，沒收！
接着他就找了一群老者來，打算把那個真品瓶子給收了，卻——
“瓶子吶？！”
蘇青城身穿着黃馬褂，鼻樑上卻架着西洋眼鏡，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
但是人都被他的表情給吸引了過去。
他張大了嘴巴，好像嘴巴周圍的肌肉都失去了拉力，嘴巴就那麼無力的耷拉着，有進氣沒出氣的樣子，眼皮子和眉毛也都耷拉下來，望着那彌勒手裡遞過來的青花瓷瓶，並沒有接過去，而是又發怔似得，問了一句——
“我瓶子吶！！”
彌勒丈二和尚摸不着頭的，擰眉看着手裡的又看看蘇青城——
“蘇爺，這……就是您剛才掌眼的瓶子，在座的可都能佐證，我可沒離開過，這瓶子也沒調換過呀！蘇爺——哎喲！小心我的瓶子啊！”
他說到後面，忽然被蘇青城一把抓住了衣領，嚇得他趕緊抱緊了手中的“青花瓷”，“爺，爺，好說話……好說話啊！”
“我問的是——剛才這裡青灰色的瓶子，哪兒去了！！！”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天知道，他看到那瓶子都要激動壞了，因為有傳言說，這瓶子在二戰時期流落到了國外去，所以他才不確定的找了一堆人來，但現在……居然沒有了！？
“青灰色……”彌勒腦子裡刷的划過去剛才的俊男靚女：“被……被一對……情侶買走了……”他話說完，衣領被蘇青城給鬆了開，“一對情侶……哪兒去了？”
那東西如果真是稀世聞名的國寶——
“說啊！哪兒去了！”
他吼着，心中憋屈異常，那東西明明是他先看上的，只是怕空歡喜一場被人詬病，所以才沒有買下來。
蘇青城的後面有位德高望重的老者開了口：“青城啊，失了就失了，古董行的規矩是買定離手，只能說，你與這青花瓷是有緣無分，當然……也不一定是真的，天下都沒出幾件。”
老人的話音還沒落，就被蘇青城給撅回去了：“誰說我要買回來了！小爺我潘家園兒里蹦大的，當然知道規矩是什麼！我——我只是想知道，那個瓶子，它是不是我走了眼！”
別說蘇青城想知道了，彌勒，乃至整條街的人都想知道——
五塊錢，到底買的是不是真國寶？
如果是的話，那彌勒是不是得氣死，那姑娘又上輩子積了什麼德，撿漏也撿的太讓人嫉妒了！
“我剛才看到那對情侶了，朝着東邊兒走啦！”
那邊兒有個攤販打破了平靜後，蘇青城扭頭 就往東邊兒追了過去，後頭的一堆老者們說不好奇也是假的，全部跟了上去，不過……腳步沒有那麼著急罷了。
巷子東邊兒的盡頭，剛好是余以木要找的玉器店鋪。
有了剛才的瓷器作為鋪墊，余以木在一家家玉器店的門口駐足，赫然發現……這裡到處都是珠光寶氣，但都十分微弱，單看擺的地方，價碼應該是奇高。
余以木廠房還沒搞定吶，手裡頭沒那麼多錢，可是……如果是為了爺爺的話，多少錢余以木都不在乎，只要東西是她想要的。
“玉這種東西，還是別輕易買，爺爺說玉有自己的靈性，但戰亂時期世道太亂，不少墓里的玉帶着煞氣，買錯了，反而對自己不好。”
韓北洋看出來了余以木是對玉感興趣，主動提醒道，可余以木卻掃了一眼他手裡的瓶子——
這瓶子發出的白光，和那些微弱的玉器光澤一模一樣！
不出意外……這些是真的珠光寶氣！
余以木眯着眼，手指在袖子里搓了又搓，她好像……找到了開廠的資金源頭了。
如果她這眼真能看到珠光寶氣的話，就靠着在古董行里撿漏變賣，也能開廠！這可真是一筆好買賣，她之前怎麼就沒想到呢！
想的時候，她往前走了沒幾步，又一次看到了閃着光澤的——
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