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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驚是不可能的,但張蘭好歹也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靈魂工程師,每到寒暑假時名勝古迹也轉過不少,故宮王府的也都一日游過,自然做的好表情管理,可心裡的激動卻讓她整顆心快要跳出了胸膛。

她深信自己不是池中之物,不會永遠龜縮要一個小小的漁村,所以,她在漁市上與衙差爭吵時絲毫不怯,正是這份不怯和古代女子少有的伶牙俐齒,還有庶民們沒有見識談吐,她贏得了在此經過的武安侯羅遠鵬的青眼。

想到這兒,張蘭抬頭看着自己的丈夫,羅遠鵬武將出身,雖然已經三十歲了,但全無這個時代男人的老態,依然修眉朗目,高大威武,而且三十,張蘭微微一笑,眼中滿是濃濃的愛意,這在她那個時代,可不正是這個男人的黃金年紀?何況自己的良人已經貴為王侯?回想當初羅遠鵬命人到自己家裡提親,要她與他為妾,張蘭滿心得意,自己的堅持真是對了,這個男人,愛的就是自己的與眾不同,若她就那麼被他一頂小轎抬回去,怕也是陸依萍她媽的命運,“你在哪兒,哪兒就是我的家~”

“侯爺,老夫人一早就在清泰院等着呢,這都問幾回了,”管事羅平打量了一眼羅遠鵬,看他面上並無不虞,上前叩首道。

“嗯,”聽到羅管事說起羅老夫人,羅遠鵬明媚的心情划過一絲陰雲,但她終歸是自己的嫡母,“咱們這就進去。”

“府里老夫人可好?你姨娘呢?身體可好?”金姨娘總算抓住機會,和藹的拉了羅旭初說話。

與金姨娘來說,今時不同往日,自張蘭這個出身比她還差得甚遠的主母進門之後,她便再難見到羅遠鵬的面,幾次裝病,也沒有將羅遠鵬勾到自己院中,甚至到了最後,羅遠鵬竟然要將自己送回娘家說什麼送一份豐富的嫁妝讓自己再嫁?!這樣的決定徹底將金姨娘打懵了,她的兄長金源中已經升了副總兵,原以為假以時日,未必沒有扶正的機會,誰知道竟然落得這麼個下場,可無論她怎麼哭鬧,羅遠鵬都彷彿鐵了心一般,只說是為她好,不忍她以後獨守空房虛度青春,還是女兒素絹與求了新夫人,才算將此事了了,但金姨娘心裡卻十分清楚,要將自己遣回娘家的始作俑者,就是張蘭!

現在她跟着回了武安侯府,只要有老夫人在,自己又不犯什麼大錯,張蘭想再對付自己,怕沒有像錦州時那麼容易,現在有了羅老夫人,羅輕容,依柳,金凌雲只覺渾身充滿了力量。

“祖母聽聞父親母親要回來了,精神比以往好了許多,”羅旭初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任事不懂的小孩子,彷彿感覺不到金姨娘罕見的態度,“我姨娘也好着呢,從半月前就開始幫金姨娘收拾流光閣了,祖母說三姐姐年紀大了,指了嵐意堂與三妹妹住,那裡秋日景緻最好,二姐姐已經命人收拾好了,”說著他沖金姨娘身後的羅素絹一笑道,“妹妹若缺什麼,只管跟二姐姐說去,她人最好了~”

在羅旭初眼裡,羅輕容這個姐姐並沒有因為同父異母的關係對他有半點疏離,還時常說她們是一家人,是最親近的人,那麼妹妹羅素娟在他眼裡,自然也是一樣的,雖然從在城門處羅素綃就一直沒有露面,現在更是躲在金姨娘身後,根本沒有與他這個哥哥打招呼,羅旭初也只是以為妹妹長年不與他在一起,生疏是自然的。

聽羅旭初說到羅輕容,金姨娘眉頭一動,無奈的笑道,“旭哥兒說的是,你們姐弟三個,以後自然要多多親近,唉,二姑娘年紀小小,竟然勞煩她出面忙活,我們絹姐兒可是感激不盡,”

“都是自家人哪有什麼感激不感激的,”羅旭初一心將羅素絹當妹妹,卻並未將金姨娘放在心上,在他自小受的教育里,甚至生母對他的教導里,姨娘是半個奴才,跟他和兩個姐妹根本不是一回事,“父親不在,府里的事情一向都是二姐來打理的,妹妹此番回來,自然要與她安排住處。”

看來真如那些家僕所說,這武安侯府還真是羅輕容當家了,金姨娘不由心中一喜,張氏一來就容不下她,對羅素絹也是不冷不熱,平素根本不見這個庶女,自然也不會對羅輕容這個嫡長女有什麼好印象,這兩人若是對上了,怕會有好戲看了,而她,越亂,才越有機會,金姨娘才二十不過,這一生可不想就那麼獨守到老。

“父親,”這個父親雖然痴愛張蘭,但對她這個女兒一向不薄,想到自己和他都因為信了一個女人的話,最終落了個抄家身死的下場,“女兒見過父親。”羅輕容深深拜了下去,眼淚卻止不住落了下來。

“快起來,你身子可好些了?”當年辦完妻子的喪事回遼東時,他心裡最愧對的就是這個女兒,高氏留給他的唯一骨血,幾年不見,她已經出落成了個大姑娘,如一株水仙一樣盈盈立於自己眼前,羅遠鵬不由想起妻子的模樣,高氏是他自己求娶的妻室,也是他最終能越過更得羅老夫人歡心的羅遠鵠得到武安侯爵位的一大助力,想到高氏,他語氣又放軟了幾分,“真是長大了,咱們先去給你祖母請安,”說著情不自禁的牽了羅輕容的手向清泰院走去。

丈夫還是頭一次忘了自己,張蘭心裡一酸,旋即又淡淡一笑,她不相信古人這種盲婚啞嫁下有多深的感情,何況羅遠鵬又常年在外,聽說跟他的前妻更是聚少離多,當然,他對女兒好也不是壞事,說明這個男人還是有人情味兒的。

這個叫羅輕容的“嫡女”大概八-九歲左右,可完全不像張蘭見過的那些任事不懂的女孩子,除了個子小些,身體還沒長開,但挺直的脊背和從容的步態沒有一點兒孩兒氣,淺綠淺裙將小小的身軀襯得如同一竿翠竹,讓張蘭不由暗暗驚心,難道這就是“大家閨秀”?可羅素絹怎麼從來沒有給過自己這種感覺?

感覺到似乎有一道目光注視着自己,羅輕容不由自主的挺直的後背,被父親握着的手不安的動了動,她知道,這是張蘭在打量她,剛才她刻意不去看那個女人,也沒有主動去給她行禮,既然父親忘記了,自己年紀小,偶有“失禮”也不為過,想到自己最後那幾年的日子,她心裡有些發抖,根本不願意再一次面對繼母,但羅輕容心裡清楚,該來的總會來的,片刻之後的清泰院,她依然是要認下這個母親的。

“奴婢見過侯爺,”李嬤嬤一看到羅遠鵬一行進院子,急忙迎了過來,“老夫人天不亮就起身了,一直等着呢~”

“母親身體可好?”羅遠鵬與嫡母並不親近,想到以後又要與這位母親朝夕相處,心裡便有幾分煩躁。

“多虧有二姑娘日日陪着,雖說比往年清減了,但精神還好,”李嬤嬤跟了羅老夫人一輩子,怎會不知道這對母子的心緒?

“快進來吧,”羅老夫人一聽到門外的說話聲,便揚聲招喚,“快來我看看~”

“母親,”羅遠鵬看着滿臉老態的羅老夫人,喉頭一哽,倒頭跪下,“兒子不孝~”他的生母錢姨娘早早離世,如今看到嫡母憔悴成這個樣子,羅遠鵬心裡滿是酸澀,對羅老夫人的那些怨念似乎淡了許多。

“快起來,快起來,”自羅遠鵬一進來,羅老夫人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羅遠鵬與她的親生長子羅遠鴻長得太過相似,這也是她並不太願見這個庶子的緣故,那酷似的眉眼就像一把刀扎在她的心裡,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自己白髮人送黑髮人~

羅遠鵬怎麼可能就么這隨便起身?規規矩矩的給羅老夫人三叩首後才站起來道,“兒子一去三年,辛苦母親了~”

“自家母子說什麼辛苦,”羅老夫人嘆了口氣,“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咱們羅家世代給皇帝出力,也是你們的福氣~”

“母親,這是我在錦州新娶的夫人,張氏,”羅遠鵬回頭看向張蘭,“讓她給您磕頭~”

自進了正堂,張蘭就在小心的打量自己這位婆婆,她一身靛青團花褙子,頭上蒼白的髮髻上只用幾隻長簪綰髮,此刻正注視着自己,可眼神卻沒有多少精神,果然像肖山所說,熬一天算一天罷了。

自古婆媳就是天敵,好在她這個婆婆不是親生的,而且老公與她也不親近,所以張蘭看着乾瘦枯黃的羅老夫人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孝順什麼的只要不缺她吃穿,找人服侍好就是了,遠着些不起什麼衝突,羅遠鵬自然不會說自己什麼,畢竟以後這個家自己才是真正的女主人。

“蘭兒,”羅遠鵬看張蘭有些發愣臉不由一紅,他雖然是庶出,但到底是世家子,在他的認知里,也知道世家最講究的就是規矩,當然,他內心對這些嗤之以鼻,但也不得不承認妻子現在的表現多少有些失禮,“快過來給母親見禮~”

“呃,”張蘭上前一步,福身道,“媳婦張蘭見過母親,母親身體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