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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李嬤嬤一走,石青便迫不及待的打開那隻酸枝木松檎雙鸝圖刻花匣子,只見一套紫玉頭面靜靜躺在素絨面上,無論是正釵還是耳飾,看玉質和紋理顯然是一整塊紫玉上下來的,件件雕工精細,只用氳氤的瑩光來訴說它的珍貴和不凡。

硃砂是專管羅輕容首飾賬目的,一眼掃過去,也忍不住走了過來,“老夫人還真是心疼咱們姑娘,這些物件怕是有銀子也不好尋去,”說著拿出那去芙蓉釵在羅輕容發間比了比,“咱們姑娘膚色白,若是旁人,非被這紫玉襯俗了不可~”

石青聽着有心,頷首道,“姐姐說的是,咱們那位郡主貴氣太盛,這紫玉可壓不住,”羅綾錦容貌雖美,但與羅輕容比起來,先在膚色上就輸了一籌。

“你這丫頭,皮又癢了,主子也是你可有說嘴的?”硃砂眼一瞪,“看招來禍事誰管你?”說著將東西一件件仔細看了,才收起來抱到裡屋,放在那個專門用來收藏羅輕容首飾的紫檀鏍鈿大立櫃中。

“你這丫頭,才多大點兒年紀,太悶了些~”清泰院中羅老夫人無奈的看着與自己輕輕敲腿的羅輕容,“難得昨天下了場透雨,一大早的又不熱,你隨你姐姐也出去逛逛多好?”

今天是良王梁元慎、明王梁元忻出京的日子,羅綾錦五更即起,梳洗打扮之後要去為兩位表兄送行,可羅輕容卻直接以天熱身體不耐為由推拖了,這讓羅老夫人齊氏也頗為想不明白,大家女子難得有出門透氣的機會,若再有幾個小兒女,怕幾天前就開始鬧騰了,“連旭哥兒都跟着去了,你卻要留下來?”

羅旭初跟着羅綾錦同去,自然會與梁元忻見的多些,這也是羅輕容的本意所在,只是她,還是離這些人遠些好,有了上一世的經驗,這些皇子們為了那個位置,做過多少事,她聽過,也經過。

“父親母親馬上就要回來了,孫女想趕快將淑儷院收拾出來,”羅輕容淺淺一笑,眼中卻帶着淡淡的憂傷,“那天進宮嘉和公主賞了孫女一個會侍弄蓮花的花匠,孫女請他將淺碧山莊里的那池荷花好好收拾了,並將淺碧山莊改成了琴瑟居,取個琴瑟合鳴的好意頭,希望母親能喜歡~”

“難為你了,等你父親回來了,咱們就到鄉下莊子里去住上幾日,哪裡的瓜果正當時,”羅老夫人嘆了口氣,“以後啊,你只管做你喜歡做的事,凡事有祖母在呢,”不論那個張氏是人是鬼,她都不會讓孫女受一點兒委屈。

今天兩位皇子出京到福建和遼東歷練的日子,皇上已經明令百官不得相送,但卻攔不住勛貴們以親戚好友的名義派子弟出行,羅綾錦與梁元慎和梁元忻是表兄妹,自然不會像那些與兄長們同來的貴女們一樣,羞答答的躲在翠帷八寶車中露出半張臉來張望,她正將為梁元慎和梁元忻準備的禮物一件件奉與二人。

“謝謝表妹,”梁元慎一雙桃花眼此時滿目誠摯,細撫手裡的衣物,“辛苦表妹了,聽說遼東不是一般的冷~”這玄狐的圍脖兒,紫貂斗蓬,戴淑妃已經為他準備了好幾條,還不說各式的背心,皮襖,足足裝了幾馬車,可在羅綾錦面前,梁元慎卻感動的彷彿只有羅綾錦一人想到了一樣。

“我也是聽府里的家將說起,才準備的,”羅綾錦臉一紅,她知道自己最終是要做王妃的甚至要做皇宮中的女主人的,但皇上心裡是哪一位皇子,連母親心裡也沒有數,所以即使心裡對梁元忻的憐惜更多一些,可她對梁元慎也從未冷落過,“大表哥覺得好,妹妹心意就到了。”

“聽聞福建熱的很,這裡有張碧玉覃,”羅綾錦臉一紅,這張千絲碧玉覃是羅輕容送她的,她試了幾夜,確實涼爽宜人,便想到了梁元忻。

“這是表妹從哪裡新得的寶貝?”千絲碧玉覃可要比那幾件皮貨要珍貴的太多,梁元忻沒打算為羅綾錦與梁元慎種下心結,一副頗為不滿的樣子,“愚兄一走幾年,表妹竟然捨不得親手做雙鞋與我?”

“千絲碧玉覃我可是想要都得不來呢,二哥還不滿意?”嘉和公主打圓場道,“這大熱的天兒綾妹妹抱着皮子一針一線,哪裡還有力氣再幫你做鞋?你這個做哥哥的還是饒了她吧~”

二皇子梁元忻雖然佔個嫡字,奈何皇后早喪,淑妃得寵,梁元慎為人機敏,比梁元忻更知道如何討皇帝的歡心,所以才被送到遼東歷練,那裡可是羅家的天下,這其中的用意,明眼人都看的明白,嘉和公主母族不顯,又與羅綾錦交好,自然也希望她能最終與梁元慎走到一起。

有話題說的聽的都頗覺曖昧,大家都是明白人,威遠侯世子薛克貞朗聲一笑,“咱們出來的也夠久了,再不肯放手,怕是要耽誤兩位王爺的行程了,來來來,一起將這懷酒幹了,與王爺餞行~”

從長亭出來,梁元忻又鄭重的與梁元慎話別,才與自己的伴讀吏部尚書之子賀陽,表弟華舜卿依依惜別,這次兩位皇子出京,只帶了十名親衛,連伴讀都留在了京里,饒是梁元忻自覺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可真到離開那一刻,也有種莫名的凄涼,福建山高水長,這一去,真的還能再回來么?那個位子,是不是就與自己再無機會?

“上馬!”梁元忻掃了一眼長亭外一輛輛馬車,就連與自己一起長大的羅綾錦,也有自己的一分小心思,這些女人,哼!

“殿下,殿下,”羅旭初得了羅綾錦的吩咐,抱了一隻匣子,急匆匆跑了過來,“殿下留步!”

“是羅公子,”梁元忻眉頭一動,“公子有何見教?”這個羅旭初年紀不大,剛才一直跟在羅綾錦後面,也他也不過是行了個禮,這個時候跑過來。

“見過明王殿下,”羅旭初深吸口氣,提袍與梁元忻行了個禮,才將懷裡的匣子遞了過去,“這匣子書是大姐姐在祖父的書房裡找來的,說是給殿下在路上解解悶兒,”這書里羅綾錦在侯府書房裡無意發現的,聽羅輕容說是關於水軍的叔父根本不看,便留了心,偷偷拿了出來,梁元忻也算是個書痴,只希望他每每翻起時能想起她來。

梁元忻打開匣子,只見是幾本前人寫的關於海戰兵法策略的札記還有些海上的遊記,不由大喜,“你回去跟你大姐說這書我極喜歡,謝謝她一番苦心。”

“是,”羅家一向低調,羅旭初雖然是武安侯府唯一的兒子,但終究是庶出,平日甚少出來應酬,有些不擅言辭,“臣這就去跟大姐姐說!”

“你不用如此拘謹,論私情咱們還是極近的親戚,”梁元忻看着稚氣未脫的羅旭初,驀然想起來那個一臉沉穩的小姑娘,這兩個還真不像是親姐弟,“大家隨意些才好多走動。”

羅旭初沒想到皇帝的這個兒子在人後竟然如此可親,根本不像另一個王爺還有公主那麼貴氣逼人,不由心頭一熱,有些猶豫的揉揉腦袋道,“臣聽二姐這些書都是以前曾祖和祖父收集的,只是前人的經驗,也是放了許多年了,而且每個地方的風土人情也不相同,與咱們永安朝的水師有沒有用,他們一直駐守遼東,自然無法甄別~”

“這話是你二姐說的?”梁元忻不由對羅輕容刮目相看了,羅輕容是在告訴弟弟要因地制宜,因時制宜,一個內宅女子竟然還有如此見識,想的也比尋常人家的女子要多得多。

“是我跟二姐閑聊時聽來的,”羅旭初仰起頭,“二姐說盡信書則不如無書,”當然,這一點當初他也有些懵,這話他知道,但卻從未真正放到心上去,書上的話,對於小小的羅旭初來說,那都是聖人所言。

“你去吧,替我謝謝你姐姐,”梁元忻揮揮手,“在家裡多聽太夫人和你姐姐的話。”

“夫人,到了,”

聽到丫鬟的輕聲稟報,張蘭有些晃神兒,但還是立馬整理情緒,扶了自己大丫鬟纖雲的手,盈盈下了馬車。

“夫人,這就是咱們的家,”羅遠鵬早已下馬,過來攜了妻子的手,示意她往前看,從今日起這武安侯府就是他們的家了,羅遠鵬望着敞開的正門,雁翅般肅立的一眾僕役,將張蘭的手攥緊,“不用怕,有我在呢~”

有什麼可怕的?張蘭心裡一嗤,她莫名其妙來到這個異世也有兩年了,從最初到恐懼到後來的適應,張蘭有時候也常常感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尤其是在發現自己成了個小村子裡的漁家女,每日要跟着父兄打魚賣魚之後,還能堅信自己不會無緣無故的被老天丟到這個從未聽說過的永安朝,穿越小說她閑來也看,沒有哪個女主穿越過去就是為了過這種衣食不繼的日子的,所以張蘭一直堅信,她的人生不會如此。

看着眼前高高的三間五架門樓。那門樓上赫然題着武安侯府四字,金漆獸面錫環大門赫然在目,門口立着兩尊威猛的石獅,兩邊下人個個站的筆直,見他們下車,俱都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