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曜不願意懷疑喬念，任何時候。

所以，他明白陳延說的。

如果真有那麼一個人，那麼那個人就不單單是對喬念身邊的人都了如指掌那麼簡單。

她知道什麼時候該用什麼人。

比如褚熙。

褚熙年輕衝動，做什麼事情都只憑自己的判斷，他以為喬念受了委屈，所以便會不顧一切的衝到最前面，褚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無形之間已經被人利用了。

又或者說，那個人根本就沒有想過利用誰。

她知道喬念身邊每一個人的性格，習慣，她也只是在恰當的時候讓適當的人知道該知道的事情，那麼剩下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如果真有那麼一個人的話……

也只是這樣想着，厲曜的眉心便不由自主的擰了擰。

如果真有這麼一個人的話，那她是不是也太厲害了？

知道喬念身邊有什麼人，他們都什麼脾氣秉性，這點只要用心了解，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難就難在……

為什麼她可以把這些事情做到無聲無息的，甚至連他都沒有察覺到。

不僅如此。

厲曜甚至看不懂那人什麼目的。

單純的要喬念離開他嗎？

可，為什麼？

老宅那邊的人厲曜不是沒想過，但，不可能的。

他對來老宅那邊的人早有防備，如果真的是老宅那邊的人做的，他也好，陳延也好，都不可能沒有一點風聲的。

然而不管怎麼想，厲曜都想不通，也不可能想得通這一點。

他不想懷疑喬念，無論如何都不想！

*

第二天，喬念醒來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她收拾好下去，厲曜正在樓下廚房準備早餐。

喬念的戲份拍的比較靠後，所以時間還算寬裕，厲曜沒叫醒她，所以喬念今天睡得特別好。

厲曜還在忙，似乎並不在乎喬念是不是醒了。

喬念都走到廚房了，厲曜也沒抬頭看她一眼的意思，喬念靠在廚房的門框上看了厲曜好一會兒，見他還沒有要跟她說話的意思，便乾脆走到他跟前，從背後環住他的腰。

厲曜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其實一早便聽到她下樓的腳步聲了，只是，昨天想的事情有些多，忽然就有些不想理她。

但厲曜沒想到喬念會這樣。

她越來越依賴他，反而叫他有些手足無措。

不是不適應，就是有些分不清楚，到底哪一個才是她。

喬念靠在他後背上，語氣捎帶着幾分不理解：“你怎麼不理我？”

厲曜眼眸微微斂着，視線始終落在手上的動作上，好一會兒才緩緩道：“正給你做早飯呢，別鬧。”

喬念沉吟片刻，依舊從背後抱着他，卻抬起頭看着的後腦勺：“你果然還是有事情瞞着我。”

厲曜無言。

就知道瞞不過喬念，所以乾脆就什麼都不說。

現在，他真的很想知道喬念想說什麼。

喬念是知道厲曜的，如果不是的話，他會否認的，他想隱瞞，便會直接了當的說不是，像現在這樣什麼都不說，往往就代表着，他的確有事情，而且這件事情與她有關，他想聽她的解釋。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做了什麼會讓你不開心的事情。”

這還是第一次，連她自己都茫然無知。

厲曜將好的肉末放進砂鍋里已經熬好的粥里，然後將刀具洗好收起來，拿了廚房紙擦了擦手上的水漬，隨即轉身扶着喬念的肩膀，無比認真的審視着她。

喬念也沒躲避。

好一會兒，厲曜嘴角揚了揚，輕笑一聲：“你果然是什麼都不知道。”

喬念眉心擰了擰，沉吟片刻才追問道：“所以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厲曜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端了放在流理台上早就做好的兩碟開胃小菜去餐廳，喬念自然是跟着過去了。

厲曜把菜放在餐桌上，才轉頭對喬念道：“還記得前段時間褚熙說的，以前我們兩個之間那份協議的事情嗎？”

喬念眼眸斂了斂，沉默着。

厲曜視線落在她身上好一會兒，才繼續說：“褚熙說，有個女人給他打的電話，讓她去你租的那件公寓拿的文件。”

喬念不動聲色的深舒一口氣，話說的也有些磕磕絆絆：“然……然後呢？”

厲曜眉心的起伏越發明顯，盯着喬念看了好一會兒，漫不經心的聲音里透着些許冷意：“你緊張什麼？”

喬念清澈的眼眸明顯多了幾分慌亂，她慌不擇路的避開厲曜的視線，咽了咽口水緩了一口氣才接着道：“我沒有，沒有緊張，就是，就是有些害怕……”

“怕什麼？”厲曜聲音越發清冷。

喬念深吸一口氣才緩緩道：“你不在國內的時候我都住在那裡，我以為那裡很安全，現在……現在你卻告訴我有人對我曾經居住的地方了如指掌，我怎麼可能會不害怕？”

“就只是害怕嗎？”

此刻的厲曜對於喬念而言，有些咄咄逼人了。

喬念看着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

厲曜稍稍走近她一些，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暗啞的聲音給喬念帶來的卻是如影隨形的壓迫感：“我查了文蘭小區近一個月的監控視頻，這一個月的時間裡，除了你，就只有褚熙去過。”

“所以呢……”喬念抬眼看着他，緩緩的問着。

厲曜伸手將她的頭髮撩開，璀璨的星眸糅雜着些許痛苦，沉啞的聲音也滿是猶豫：“我想了一晚上，還是想直接問你。”

喬念柔軟的嘴唇微微張了張，欲言又止。

厲曜溫熱的手掌落在她的臉頰上，拇指指腹慢慢的磨蹭着她的臉頰，語氣溫柔卻有涼薄：“是不是你？”

喬念默然良久，最終，嘴角扯了扯，自嘲一笑才緩緩看向厲曜：“是我的話，我又為什麼要那麼做？”

“念念……”厲曜手指捏着她的下巴抬起來，原本平靜的眼眸里卻翻滾着難以嚴明的冷漠：“我就是不確定你為什麼要那麼做，所以才要問你啊。”

喬念眉心緊緊擰着，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厲曜：“不確定是什麼意思？”

“就是不確定的意思。”厲曜語氣平靜，但對於喬念來說，卻是乾淨利落的刺傷。

喬念轉頭，掙脫開他的鉗制，嘴角揚了揚，漫不經心的笑着道：“那你就繼續這麼不確定吧。”

她說完便直接轉身去了樓上。

再下來的時候，已經換好了衣服，厲曜坐在餐廳的位置，視線正好看見喬念從樓上下來，她甚至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往門外走。

厲曜眉心擰着，猶豫了一會兒，隨即起身追出去，拉住喬念的手腕。

喬念掙扎着想要推開他：“我要去片場。”

“念念，你是在跟我耍脾氣嗎？”厲曜並不回答喬念的話，而是直接問她。

喬念猝不及防笑了：“我為什麼要跟你耍脾氣？”

“因為我懷疑你。”厲曜回答的直接了當。

喬念嘴角揚了揚，眼眸微眯，清淺的笑着道：“的確。”

可不止如此。

喬念對厲曜還是抗拒，但厲曜卻始終握着她的手腕，怎麼都不願意鬆開。

厲曜將她拉到自己身邊一些，沉啞的語氣里滿是妥協的無奈：“你贏了，是我錯了，我不該懷疑你，我道歉，對不起念念。”

他說完，便將喬念抱在懷裡，語氣溫柔的貼在她耳邊道：“我想不到還能有誰比你更了解你自己，比你更會利用人性弱點來換取你想得到的。”

畢竟，他就是這樣栽在喬念手裡的。

他們家老爺子也是。

喬念依在厲曜懷裡，眼眶卻莫名其妙的滾燙，厲曜那話說的柔情，卻又無比的絕情。

厲曜手掌落在她柔軟的頭髮上，溫柔的撫摸着，溫熱的嘴唇輕輕的落在她的耳垂上，緩緩道：“你生氣也好，耍脾氣也好，能不能先把早飯吃了？”

“我不餓，而且，”喬念靠在他懷裡，沉吟片刻補充了一句：“沒什麼胃口。”

厲曜環着她的力道在她說完那句話之後便不由自主的加重了幾分：“不行，沒胃口也要吃一點。”

喬念不覺得自己現在可以風平浪靜的跟厲曜坐在一起吃早餐，遲疑了一會兒又道：“我一會兒路上會去買，時間要來不及了，真的不能陪你了。”

厲曜：“真的是時間上來不及了，還是還在生氣不想跟我一起吃飯？”

“真的是因為時間不夠。”

然而，儘管喬念這麼說，厲曜還是將喬念重新拉回別墅餐廳，然後去廚房柜子里拿了保溫盒出來，想皮蛋瘦肉粥盛出來一些放進保溫盒裡，又放了點小菜在上面的小碟子上，合上蓋子之後遞到喬念手上：“家裡有現成的，為什麼還要浪費時間去買？”

喬念無話可說。

從厲曜手裡接過保溫盒，然後道：“那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然而厲曜卻還是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眼眸斂着輕笑，深情款款道：“不生氣好不好？”

喬念嘴角扯了扯，笑着搖頭。

厲曜嘴角的笑又多了幾分，湊到喬念跟前，溫柔的吻了吻她的嘴唇，然後放開她：“好了，路上小心點。”

喬念笑着應了一聲，隨即轉身。

然而背對着厲曜的那一刻，她臉上的笑便凝住了。

的確沒生氣，只是覺得有些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