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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一襲明黃色的龍袍,正是當今皇上。

皇上緩步走到了凌卿蕊身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卻是並無任何言語。

凌卿蕊也同樣不開口,目光從皇上身上挪開,望向了一旁的一冊書籍,彷彿那書是天書,值得她深入研究一般。

“凌卿蕊,你知道你父親凌擎蒼是如何成為大將軍的嗎?”皇上突然開口,問的卻是這麼一句話。

凌卿蕊眸光微轉,回答:“德親王慧眼識英雄,屢次提攜,家父誓死報答,又是有勇有謀之人,立下戰功,官封大將軍。”

“錯!凌擎蒼於德親王有救命之恩。”皇上語氣淡然。

凌卿蕊聞言,霍然抬眸,皇上卻是好似並沒有察覺一般,繼續說道:“這件事幾乎除卻當事人,無人得知,這才是景宸耀一再提拔凌擎蒼的緣由。”

“救命之恩,卻也終究敵不過滔天的財富,皇上也是如此認為嗎?”凌家祖上傳下來的前朝寶藏,景宸耀不惜殺了凌家上下也要得到,凌卿蕊不信皇上會未曾心動過。

皇上定定的看着凌卿蕊,說:“滔天的財富,人人都會心動,但是獨獨只有凌擎蒼沒有動心,他只忠於天璃王朝,或者該說他只忠於這個天下的百姓。”

凌卿蕊不語,心中暗暗思忖皇上話中的含義,卻聽皇上再道:“他曾經對朕說過,那不是寶藏,而是禍亂天下,致天下百姓苦難的禍根!他恨不得這凌家祖傳之物,根本不曾存在過。”

“所以,當家父以病為由,告老還鄉之時,皇上准了。”凌卿蕊接了一句。

“是,凌擎蒼既不忍拒絕對他有提攜之恩的德親王,更不忍寶藏現世陷天下百姓與水火之中,唯有後退。只是他不曾想到……”

“只是他不曾想到,素有賢德之名的德親王,會暗下殺手,滅了凌家滿門,為的只是得到前朝寶藏。”凌卿蕊的雙手緊緊攥成拳頭,眼中有着深刻的冰寒在肆虐。

皇上微微點頭,此時的皇上看着凌卿蕊,就彷彿一個慈祥的長輩,看着自己寵愛的晚輩一般。

凌卿蕊卻是忽然站起身來,問道:“皇上又如何能夠證明,殺人奪寶之事,並非皇上所為?”

目光凜然而又冰寒,絲毫不肯退讓的直視着皇上,凌卿蕊周身的氣勢衝天而起,皇上明明是想要問賢妃的情況,之所以將她弄到這水墨閣來,是因為流華宮中恐怕有人監視,就連皇上都有人監視,可見宮中情形已然惡劣到什麼地步,皇上不死清理,不思反擊卻來和她聊十幾年前發生的事情,究竟意欲何為?

凌卿蕊知道,滅了凌家滿門的,的確是景宸耀,她這般質問,就是為了試探,當年皇上為何會信任父親,而父親又為何會對皇上和盤托出,這中間是否還隱藏着她所不知的隱秘?

面前凌卿蕊的質問,面對她一介弱女子卻不輸於絕世男兒的氣勢,皇上忽然笑了,他說:“當年,你的父母雙親就是如此站在朕的面前,一人氣勢衝天,豪氣干雲,一人身姿如弱柳扶風,眼眸中的銳氣,卻好似能將世間任何東西都切割開來!”

凌卿蕊身形一震,皇上繼續說道:“朕問:為何不肯將這禍根交給朕,自此禍根掌握在九五之尊手中,就再也不會是禍根了。他答:若不能交給天下百姓,唯有埋藏入土,永世不得浮出。朕再問:人人心動的寶藏,你又如何能確保不會落入他人之手,為他人所用?他答:以命相搏,命不在,寶藏依舊在!”

皇上終究伸手,如長輩一般撫上了凌卿蕊的頭頂,輕輕撫了幾下,說:“朕……多疑,這一生相信過的人很少,凌擎蒼是朕信過的其中一人。”

眼眶泛紅,心中酸澀無比,凌卿蕊微微垂眸,將眸中的淚意掩下,又問:“為何不查?”

為何不查,為何不為他和凌家上下的英魂伸冤?明知他們不是死在劫匪手中,明知……就如現在一般,明知一切都有一張幕後黑手,為何不動,任由對方步步緊逼?

皇上的手微微一頓,然後說道:“你不懂。”

話落,不等凌卿蕊再說什麼,皇上將自己的手放下,再道:“你可知,就在剛剛,天臨道人進獻丹藥,可治賢妃之病?”

“皇上相信賢妃娘娘是生病?”凌卿蕊隨着皇上轉了話題,皇上不肯說,追問也沒有意義。

皇上面龐上露出一抹淡笑,這一笑之間,凌卿蕊竟是驚詫的發現,這抹笑與景墨風居然有着幾分相似。

臉上帶着笑,皇上不曾言語,只是伸出了手腕,凌卿蕊會意過來,手指搭上了脈搏,細細診脈,越診心中卻是越驚,上次皇上吐血之症就是因着中了慢性毒,此時亦然,而且這一次的毒性更加隱蔽,似乎有什麼隱隱壓制着這毒性,卻又慢慢輔佐着這毒性,讓這毒慢慢侵蝕皇上的身體!

待凌卿蕊診完脈,手指離開皇上的手腕處之時,皇上開口說道:“朕也是生病。”

凌卿蕊心中更驚,皇上說出這話,就是代表他知道賢妃是中毒,更加清楚自己身體的情況,卻是隱忍不發,全都以生病概之,這……

皇上彷彿絲毫沒有發現凌卿蕊的驚詫,伸手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錦盒,打開來那裡裝着五粒丸藥,卻是遞到了凌卿蕊面前,問:“不想看看嗎?”

壓下心中疑惑,凌卿蕊凝眸看向了那五粒丸藥,鼻端隱約嗅聞到一抹淡香,心中禁不住一動,伸手拿起一粒丸藥,細細嗅聞,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好一會兒之後,凌卿蕊將那粒丸藥放回原處,說:“若是沒有看錯,這丹藥之中摻雜了阿芙蓉,久服則會令人成癮,不但停服,必會痛苦不堪。”

阿芙蓉,就是罌粟。

聞言,皇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將藥丸收回懷中,道:“賢妃的病並非你安瑾郡主治好,而是天臨道人的丹藥,你可明白?”

凌卿蕊微驚抬眸,半晌之後方緩緩點頭。

皇上見她似乎明白了,轉身想着來時的書架行去,在進入密道之前,忽然又道:“流華宮稍後會清掃,你不要離開流華宮。”

說完,皇上就消失於密道之中,書架緩緩移回原位,就彷彿皇上根本不曾出現過一般。

凌卿蕊卻是緩緩坐於蒲團之上,心中的困惑越思越多,皇上今日言行,彷彿極為信任於她,可是又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清的地方,最後一句話,好像是在說他會將流華宮中的人清理一番,流華宮會是安全所在,所以讓她留在流華宮以免被人下了毒手,只是之前就連皇上在的時候,都是可能有人監視,又要怎樣清理?這些事情想不通,實在令人着惱。

一夜的時間,都未能讓凌卿蕊想清楚,及至第二日,皇上才親自將天臨道人獻上的丹藥,送去了賢妃的流華宮,又親自餵了賢妃吃下,只是臨去之前,目光從凌卿蕊身上掃過,似有不悅。

不到傍晚時分,宮人就人人皆知,安瑾郡主這次未能只好賢妃,而致使皇上不悅,只有凌卿蕊心知肚明,皇上為何看她那一眼。

昨夜,既然皇上說出流華宮要清掃的話,就必然會有所行動,若是這清掃順利的話,皇上就無需再喂賢妃吃下那丹藥,皇上的那一眼,是在告訴她,清掃受阻,他只能以此遮人耳目,之後的事情交給她來辦。

明白了皇上這重含義之後,凌卿蕊再給賢妃泡浴之時,再添幾味藥材,為的只是解阿芙蓉成癮的毒性。

如此反覆五日之後,皇上手中的丹藥用光,賢妃的情況卻是大有好轉,已能偶而到外面坐上一坐,神情之中已然少了驚恐之色,皇上大喜,重賞了天臨道人,命他再獻丹藥,凌卿蕊卻是被禁足與流華宮中,不得出門半步。

天臨道人推說道門中人,不重俗物,推掉了賞賜,只言說為賢妃煉製的丹藥中,有一物與為皇上煉製的丹藥重合,此物數量僅夠再煉製十餘丸丹藥。

皇上自是着急詢問,天臨道人幾番欲言又止之後,究竟說出了什麼話來,無人得知,世人只知道,自從與天臨道人一談之後,皇上一連十日未曾上朝,後宮之中更是不曾露面,不知去往了何處!

朝廷震驚,百官紛紛向暫理朝政的德親王上書,請德親王勸諫皇上,龍體為重,江山社稷為重,德親王無奈應下,親自請出天臨道人,讓其告知皇上去處。

天臨道人被逼無奈說出一番話來,一眾朝臣這才得知,皇上不曾離開皇宮,只是每日困守於毓霜宮中,日日焚香沐浴,向上天祈求,求天降寒霜,以便煉製丹藥,以求長生不死,朝堂震動!

毓霜宮中,萬籟俱寂,忽然腳步聲起。

“如何?”

“朝臣群情激奮,紛紛上書勸諫,德親王只說聖意難違,留中不發。”陳德布站定腳步,回答。

“嗯。”皇上應了一聲,雙眸闔上,仿似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

“皇上,雖然天氣越來越冷,但是距離降霜實在還有一段時日,如此下去……”

陳德布的話尚未說完,皇上就猛然睜開眼睛,眸中的寒芒驚得陳德布一個激靈,話就此中斷。

“還有一段時日,就到那一天了……”

半晌後皇上來了這麼一句,陳德布更驚,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