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朱雀城，也有炎熱的時候。

午時太陽高懸，大地上一片溫熱，岩泉四周泛着一米高寬的白霧。

溫泉位於山腳石壁下，看起來沒有人為設計，卻是人工改造的養生泉，一年四季水溫都很高。

這個時候下水問題不大，陽光、霧氣與山景相襯，帶了幾分朦朧和浪漫，導演和拍攝組歡欣不已。

黎南子怯懦低調，緊跟在齊川身後，像是行屍走肉。

這身行頭很美，齊川和劉夏雲屢屢誇讚，可黎南子的信心提不起來。走到片場，像是來到了考場，她緊張惶恐得頭都抬不起來。

“小心點！”齊川回頭看了黎南子一眼，見她神經緊繃、動作呆笨，直接拉着她走。“這裡的石頭很滑，摔倒了我可不負責！”

來到溫泉區，圍觀人也少了，小天地似乎只剩下了兩人。

拍攝組只來了兩個人，大多靠機器和演員配合，水下、水上只取三個近鏡頭，其他都是遠鏡頭。

齊川一點也不緊張，甚至很期待，他覺得黎南子扮演的這個女二號是他最想對戲的角色，只要看見就精神倍增。

走上大石頭，齊川理好黎南子的裙擺，將她的道具放在旁邊。“好，你就蹲在這，等會兒我拽你下來！”

這場戲：女二在水潭邊撥水、撒花，遇到追殺男主的一群高手，還沒反應過來的她被男主拽下水躲過災難。

黎南子蹲在石頭上，長發垂下遮了半邊臉，不需要其他技巧，還算簡單。不過，看向冒着熱氣的溫池，她渾身都不自然，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她根本沒準備……

“不要動，那些道具傷不到你！”

“哦……”

她怕的是道具嗎？當然不是。

齊川下了水，像是魚兒般自然暢遊。“等會兒我拽你的時候不要緊張，水下很深、很暖和，可不要掙扎哦！”

說完，齊川扎入了水中，霧氣掩蓋下根本看不見他人。

聽到導演發號令，黎南子整個大腦一片空白。餘光瞥見飛箭沖她過來，雖然明知道是假，但她還是緊張得很，唯一能勉強自己的也就是不動不眨眼。

唰——

破水而出一個美男子，修長的手穿過霧汽將黎南子的胳膊把住，有力而溫柔地將她拉了下去。

整個過程黎南子毫無反應時間，齊川的動作流暢得像是練過幾百次，那動作、那力道還真有練家子的意味。

黎南子飄然落下，齊川的雙手接住了她，雙雙沉入溫池。溫度的確舒適，不過滿世界的水壓讓人驚恐，黎南子真的不會游泳。

身體自然墜下，手腳不自主撲騰，這倒是不用表演，黎南子的本能和女二需要的反應一模一樣。

“還真是個旱鴨子！”

齊川摟住黎南子的腰，讓她靠近自己。

找了攝像的位置，齊川托着黎南子的臉轉了轉，隨後低頭吻下，毫不遲疑。

渡氣，這倒不是重點了。劇情需要，也不是那麼重要。

齊川主要目的是安撫那驚惶的旱鴨子，他能夠理解不會水的人浸沒水下的惶恐和不適。

不過，至於抓得這麼緊嗎？

這個過程，於黎南子而言可能沒有絲毫享受，她滿腦子都是害怕。

齊川感覺自己的肩都被黎南子抓疼了，撥了水帶黎南子上來。出水，外面還是有點冷，泡在霧汽里要好受一些。

黎南子貪婪地呼吸了會兒，推開齊川咳了咳，又是抹臉、又是理頭髮，差點忘了水上還有個鏡頭。

“切分鏡頭了，注意形象，那邊可都看着呢！”齊川搓了搓黎南子的頭髮，弄成方才出水的模樣，再捧了水在手心。“自己把臉伸進來，還是我給你潑臉上？”

一定要這麼粗魯嗎？黎南子癟了癟嘴，無奈於自己是拿了錢、答應了幹活的人，深吸一口氣後埋頭到那捧水裡。

齊川回頭比了個手勢，隨後將黎南子的頭抬起來，輕聲說：“十秒鐘，站好不要動！”

黎南子滿臉是水流，她眼睛都睜不開，呼吸都小心翼翼，更別說動彈了。

這個時候，還是閉眼比較好，不那麼恐懼、不那麼尷尬。

“還挺乖！”齊川心裡嘆了句。

一手攬腰，一手托腮，這部戲男主專用的接吻動作。

貼近，滿世界的奇妙。

沒有哪一刻感受得如此清晰，也沒有這樣正經、這樣從容、這樣互相情願，自然妙不可言、令人貪婪。

要知道，品嘗的不是唇味，而是對方的美好。

腦海里有過的萬千幻想，終不敵這一刻的真切踏實。

股股暖流、陣陣貪戀布滿了全身，從未體會過這般感覺的兩人都新奇而緊張得紅了臉。

導演和組長面面相覷，一副奇怪的表情。

“這怎麼……”

起初，還覺得齊川這戲是所有親密鏡頭裡最自然、最流暢、最富有感情的，可怎麼會在結尾有了敗筆呢？

敗筆，自然是臉紅。

雖然是遠鏡頭，也有拉近的時候，兩人的耳根、臉頰紅得很明顯。

“停！”李導打開了喊話筒，“齊老師，這後來狀態有點不對啊！我希望你們越來越富有感情、熾熱激烈，而不是……”

話音傳過來，兩人都睜開了眼睛，看向對方時含情脈脈而又害羞緊張。

黎南子低下頭，捏着手指尷尬得很，狂亂的心跳快要讓她背過氣了。

齊川鬆開手，低頭笑了笑，理好情緒再回答：“好，我明白，等我們調整一下！”

溫池的霧汽翻湧彌散，空氣里似乎飄着花香，淡而雅靜、清而唯美，浪漫的調子無處不在。

“不是說…借位……”黎南子摸了摸耳朵，聲音很微弱：“怎麼……來真的了……”

齊川抿嘴一笑，輕聲問：“你覺得吃虧了嗎？”

黎南子不再說話，心想：罷了罷了，我就當他是因為太敬業了吧！哎，反正我……的確不怎麼吃虧……

兩人靜默了會兒，都在等情緒平穩、回歸鎮靜，可這偏偏很難。想了想，齊川找到了個話題，也是他最為關心的問題。

“小表妹，你有沒有一點熟悉感？”

“什麼？”

“你有沒有覺得似曾相識？”

黎南子像是被雷劈了，轟然之感在耳中、腦海徘徊不散，全身血流似乎紊亂無章，她連呼吸都很困難。

她的愛豆是想起什麼了嗎？還是說，看出了端倪？

天吶！說了不要，怎麼為了錢就來了，這不是作死嗎？怎麼辦，怎麼辦，大神有了熟悉的感覺，會不會懷疑到我……

“問你話呢！”

“我……”黎南子訕然一笑，“我沒有啊，可能是川哥哥接這樣的戲太多了吧！我記得，你好像在其他電視劇里也有過類似鏡頭……”

齊川輕諷一笑，突然放開了手，驚得黎南子趕緊抓住他。“你川哥哥從不拍過分的親密戲！”

黎南子湊近齊川，借他的力勉強浮在水面。“那可能是吻多了就——”

“誰吻多了？”齊川劍眉怒皺，知道黎南子是說他，直接鬆了手。

這麼些年，齊川跟黎南子這個奇葩一樣，沒什麼感情經歷，也沒有機會與人親密。

作為“被害者”，齊川還沒懷疑黎南子而她卻先污衊起自己，他真想讓她立馬沉入水底。

“我錯了，我開玩笑呢！”黎南子怯懦地摟住齊川的脖子，一個勁往上爬，生怕水進入了自己的耳朵。

齊川忍了忍，將黎南子拽下來，扶穩後便不讓她動。“這場戲還需要重拍，收工了我再跟你好好討論！拍戲，正經點，要是再臉紅可就要一直拍、一直被說了！”

黎南子呆愣地看着齊川，那英俊的五官、那誘水嫩的皮膚，以及手上感受着的觸感和溫度，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樣才能不沉迷於美色……

“川哥哥，我好像要流鼻血了！”

齊川捏住黎南子的下巴，似笑非笑地說：“你要是敢，我就把你嘴唇咬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