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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侯府一家子溫馨聚餐,享受天倫之樂時,衛府,雖然已經到了飯點,但無論前堂還是後院,包括女眷們在內,卻沒有一個有傳飯的心思。

“現在我們只能選陸鶴浩。”衛溪說出這句話時,臉色非常的難看,“襄王與肅王景況相似,都是先帝親自過繼出去的,扶持他等若是幫助肅王解決最大的麻煩!”

“蜀王呢?”他的長子衛丕有點不甘心的說道,“今兒個傍晚,太皇太后那邊已經准了咱們的上書,同意為陳國大長公主另擇嗣子,不將蜀王過繼出去——許太妃雖然已經死了,但到底是太妃,太皇太后又吩咐要厚葬,也不可能說馬上就出殯,總要停靈些日子的。若能抓緊點時間,在這期間讓蜀王登基的話……”

當初太皇太后同意讓蜀王過繼給陳國大長公主,目的就是避免蜀王被大位之爭拖下水。

而許太妃自.盡之後,衛家已經放棄了這個打算,太皇太后自然不會再堅持此事——畢竟一來顯嘉帝的子嗣也不豐厚;二來許太妃就蜀王一個親生骨肉,為了這個兒子她不惜豁出性命,若在沒必要的情況下,還是把蜀王過繼了出去,這位太妃未免太可憐了。

現在衛丕就覺得,“那陸鶴浩沒有什麼過人的才幹,即使皇室現在無人,推舉他登基也實在難以服眾!噢,他還有拋妻棄子的名聲——哪裡比得過肅王?”

最要命的是,“他還主謀了謀害代國大長公主夫婦,太皇太后到現在都恨他恨得要死,要不是近來風雲際會,乃是非常時期,估計太皇太后頭一個饒不了他,更遑論是允許他登基為帝?”

“許太妃的後事拖不了多久的。”但衛溪嘆了口氣,“且不說太妃的喪禮自有定額,單說不幾日就是長興長公主下降之禮這點,就不可能讓許太妃的梓棺在宮裡停太久,否則兩件事情撞在了一起,喪氣沖了喜氣,咱們倒是不必在乎蘇家以及長興長公主的看法,但莫忘記長興長公主這回下降的駙馬是誰?”

室中頓時默然。

長興長公主這回下降的駙馬何謙是何文瓊之子,而何文瓊雖然性情優柔,眼下卻是衛蘇兩家都不敢得罪,還要拚命拉攏的要緊之人!

如果衛溪這個禮部尚書依仗任職便利,讓許太妃在長興長公主的下降之禮上出殯的話,且不說皇室跟天下人怎麼看,何家要怎麼想?

何文瓊會不會認為,這是衛家對何家的不滿與威脅?

就算他不這麼想,蘇家又怎麼可能放過這個挑撥離間的大好機會?

一旦何文瓊真的完全倒向蘇家,兵戈所向,憑多少奇思妙想也只是無力回天了!

“這麼說蜀王是真的派不上用場了?”衛丕嘆了口氣,露出憂慮之色,“但陸鶴浩……爹恕孩兒說句實話:孩兒實在看不出來諸臣贊同他登基的理由?”

這人要才幹沒才幹,要名聲沒好名聲,不居長,不佔嫡,倒是不立他的理由都是現成的:謀害長兄、逼死姑姑姑父、拋妻棄子、陰險狡詐、無情無義……

如果顯嘉帝的子嗣都死光了,宗室也沒有特別厲害的存在,他倒是有揀便宜的機會。

但現在,即使肅王還沒解決出繼這個問題,顯嘉帝名下的子孫里,還有太子跟蜀王在,他憑什麼做皇帝啊?

說句不好聽的話,讓衛丕來選,哪怕不考慮太子是他嫡親外甥這層關係,他也寧可立重傷在身的太子,而不是陸鶴浩!

想到這裡,衛丕忍不住又道,“那麼太子呢?之前燕侯不是在朝上說了嗎?先帝可也一直是御體欠佳的,不也照樣登基為帝?”

“太子的情況跟先帝哪裡能比?”衛溪意興闌珊的嘆了口氣,“要是能立太子,你以為我會願意替不是咱們衛家血脈的人操心嗎?”

他有些疲倦的解釋,“先帝登基的時候雖然確實已經掩飾不住御體欠佳了,但你要知道,先帝之所以會病到積重難返的地步,正因為在他地位尚未穩固的時候,他一直硬撐着沒叫任何人,尤其是惠宗皇帝陛下以及支持他的人看出不對來!”

“後來大家知道先帝病情已經沉重到隨時可能與世長辭時,先帝氣候已成,惠宗皇帝已經沒辦法廢掉他了!”

“而支持先帝的人,要麼在先帝身上傾注了太多心血,無法就此收手;要麼就是被先帝設計,大大得罪了申屠貴妃與貞媛夫人那邊,導致他們為了不落到那兩位手裡去受盡折辱,也不得不硬着頭皮跟着先帝一條道走到黑!”

說到這兒,衛溪眼中露出一抹惋惜與遺憾,嘆道,“最重要的是——那時候陛下已經出生!”

“雖然其時陛下還在襁褓,但陛下素來健壯,這點,大大安了支持先帝的人的心!”

“畢竟只要先帝撐到惠宗皇帝駕崩,哪怕惠宗皇駕崩之後,先帝立刻跟着沒了——還有陛下!”

“太子吃虧就吃虧在差了那麼三五歲,尚未成親,也無子嗣!”

“如果太子現在有個兒子,都不需要是嫡子,哪怕是宮女所出呢——咱們也有理由推舉他登基!”

衛溪苦笑,“但是太子無子!如此眾人怎麼能不擔心,一旦太子熬不到子嗣誕生就逝世,皇室又要開始一場大位之爭?!”

這種一個不小心就會全家悲劇的風險,站對隊的利益再高,也沒人希望三天兩頭的碰上。

畢竟大部分人都不會喜歡天天玩命的生活。

衛丕再次沉默良久,才澀聲道:“可是陸鶴浩對比肅王,除了名份稍微占點便宜外,實在是一無是處!”

“但肅王是先帝親自出繼的,想要解決這個問題何其艱難?”衛溪撫了把長須,說道,“而且陸鶴浩拋妻棄子也有個好處,那就是他現在後院空閑,可以用這個作文章,應該有些人家會對後族感興趣的。”

“也不僅僅是後族。”知道自家別無選擇後,衛丕捏了捏額角,強打精神,開始考慮如何為陸鶴浩增加勝算,“家裡出位皇后,雖然榮耀,但實際上的好處,也未必有多少。重點還是能不能出太后——如此可以給陸鶴浩拉上三兩家的幫助了!”

“頂多三兩家了。”衛溪微微頷首,太多的話,陸鶴浩本來就不是什麼乖寶寶,說不得就會依仗後宮們擺脫衛家的控制,甚至反過來坑衛家一把。

最重要的是,正如許太妃生前所擔憂的那樣,如果現在的太子將來有了孩子,如果這個孩子不是個短命的。

那麼衛家肯定希望跟自己有血緣的這個孩子取代陸鶴浩。

所以即使現在他們急需盟友,卻也不可能讓陸鶴浩過於壯大——衛家可不想為他人做嫁衣裳。

如此討論了一回,父子兩個才返回後堂,讓下人將已經熱了幾遍的飯菜端上來。

才用畢晚飯,衛皇后的密使叩開了衛府的角門,帶來了皇后的口信——衛家打算扶持陸鶴浩登基,當然不可能只關起門來自家商議,肯定也要跟陸鶴浩那邊講的。

而陸鶴浩本來就圖謀帝位,對於眼下這個機會自然是求之不得。

但他額外提出了一個要求:他希望他將來的後宮裡至少有一位衛氏族女。

“皇后娘娘說,庶人陸鶴浩對於這名族女沒有其他要求,但必須是衛氏血脈,不能是認下來的義女之類。”密使說道,“皇后娘娘認為可以答應他。”

“娘娘既然這麼說,那就這樣辦吧!”衛溪簡短的考慮了一下就答應了,“不過眼下不宜提及此事,得等大局定下才能履行。”

鳳州衛氏雖然比之祖上已經衰落了不少,但族人還是有不少的。

那麼多人里總有幾個不得寵不受重視的族女,不甘心就此平庸一輩子,寧願進宮去做棋子。

衛溪明白陸鶴浩為什麼要提這個要求,無非是希望能夠與衛氏族女生下有衛氏血脈的子嗣,以削弱衛家將來會用太子之子取代他的可能性。

畢竟衛皇后雖然是衛溪的親生女兒,但皇后跟衛家的關係,也談不上特別的親熱——衛皇后的為人,也不是那種肯讓娘家把自己的骨肉當傀儡的人——這樣的皇后對於太子而言,雖然是個好母親,但對於衛家來說,卻不討喜了。

陸鶴浩用這手來避免自己被用完就扔,雖然指望不是很大,但世事難料,說不準就能籍此逃出生天呢?

當然對於他們雙方來說,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帝位搶下來——所以對於陸鶴浩這種明顯信不過衛家的盤算,無論衛皇后還是衛溪,都沒計較。

“明兒個朝上看看情況吧!”衛溪半是自我安慰半是期待的對衛丕道,“那陸鶴浩即使名聲不如蘇家精心栽培的肅王好,但陰險狡詐也有陰險狡詐的好處,至少不至於像陛下那樣,笨得自己把大好局勢化為烏有!”

衛家今晚的心情註定了沉重,不過其實蘇家現在談話的氣氛也算不上輕鬆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