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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按照蘇少歌的打算,跟宋宜笑要走江南堂暗衛“隨風”的令牌之後,直接抹除宋宜笑分兩次湊齊令牌的經過,將“隨風”的主使,釘牢了顧韶。

如此派遣蘇家早年滲透進“隨風”的人——其實也不一定是“隨風”里的人,反正暗衛除了內部之外根本沒人認識,“黛鋒”做的事情殺的人,記在“隨風”賬上也一樣。

反正楊珏帶兵進入宮城時,扔在何文瓊面前的那幾個腦袋,都是“顧韶命宋家暗衛”下手殺的。

這麼做除了把顧韶拖下水,迫使他事後必須幫助穩定朝局跟人心外,自然也是為了製造“你們看,顧相其實也改變主意,選擇肅王了”這個假象——這樣那些惟顧韶馬首是瞻的人,自然也會倒向蘇家。

這樣肅王登基的阻力自然會小了很多。

而顧韶雖然不願意捨棄自己的學生太子,但倘若沒有衛溪逃走,給衛家保留了一線翻盤指望的話,他就必須面對肅王登基之後,對洪州顧氏的清算!

因為如果衛家徹底敗於蘇家之手,顧韶縱然名望很高,卻也是無力回天——他自己也許不怕死,卻不能不考慮到,他死後,蘇家把一堆罪名栽贓他頭上,連洪州顧氏一塊笑納。

是以昨晚蘇少歌讓人拿着宋宜笑給的令牌進入詔獄,才放到顧韶面前,都沒多說,顧韶就頹然妥協了。

可是快天亮的時候,衛家殘存的暗子,愣是把衛溪脫逃而去的消息轉達給了顧韶!

顧韶知道衛家還有一線生機之後,二話不說就反悔——本來說好了,蘇家奪宮成功之後,立刻放顧韶出獄,由他出面安撫朝堂上下,承認肅王的新君身份。

現在這麼著,蘇少歌哪兒還敢放他出去?

顧韶不出面,昨晚聽到楊珏高舉同僚頭顱宣稱“奉顧相之命”的那些人,哪還猜不出來蘇家的行事出了岔子?

“事情才過去幾個時辰。”簡虛白思索了會,問,“衛溪逃出生天的消息,難道已經在滿朝文武之間傳開了?”

“正是如此。”蘇少歌嘆了口氣,蘇家雖然比衛家多準備了幾十年,然而衛家到底也是六閥之後,底蘊不可小覷。

昨晚的武力奪宮又發起倉促,難免出現失誤——衛溪不是省油的燈,他不但自己逃了出去,走之前還留下命令,把這個消息儘快散布開來!

這麼著,蘇家忙着到處殺人放火,等發現這一幕時,帝都即使進入蘇家的控制之下,那些不希望肅王登基的人,差不多都接到了這個消息。

而他們既然知道蘇家拿了帝都也未必能笑到最後,又怎麼能不心生希望?這種情況下,他們哪會同意肅王登基呢?有道是眾怒難犯,蘇家現在即使兵權在握,卻也不好對他們下毒手,竟成了騎虎難下之勢!

簡虛白思索了片刻,正要說話,外間忽然有下人匆匆而入,神情凝重的稟告:“侯爺、蘇二公子,門上來了急報,道是帝都四門之外都出現了禁軍,看情況,來者不善!”

蘇少歌聞言,與簡虛白對望了一眼,問:“他們可有什麼說辭?”

“道是要匡扶正統,剷除……”那下人說到這兒住了嘴,朝蘇少歌瞄了眼沒繼續說下去——不過猜也猜得出來,城外這些被衛溪說服過來的禁軍,要剷除的肯定就是蘇家。

“論名份即使蜀王來了他也不佔多少理。”簡虛白見蘇少歌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知道他必有安排,眼下還不需要立刻就親自趕上城頭去督戰,所以揮退報信的下人之後,說道,“畢竟皇外祖母與皇舅母都是蜀王的長輩,這口舌官司打來打去就是那麼回事。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守城,只要撐過這一關,肅王殿下君臨天下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蘇少歌看着他:“但這一關也是最難的:實不相瞞,昨晚我接到衛溪脫逃的消息就命人封存各處府庫,預備守城了!但大睿承平日久,之前又是毫無防備,眼下城中能用於守城的器械、箭石、滾木之類可以說是非常稀少!咱們手裡人手也是不足,最要命的是,帝都廣大,本來就不多的人手分攤到四面城牆上,更是稀稀落落……”

他沉默了下,繼續道,“何況你也曉得,這帝都上下,無論黎庶還是文武百官,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咱們一夥的!”

衛家雖然在昨晚遭遇到了毀滅性的打擊,但他們的附屬勢力,以及反對肅王登基的人,到目前為止還有很多人好好的被阻在自家府里。

這些官宦人家誰家還沒養幾個護院家丁的?

如今被城中禁軍所懾,不敢動作也還罷了,等到真打起來之後,弄支人馬專門在後面捅刀子,殺傷力可不會小!

本來蘇少歌現在手裡的禁軍數目就不多,接下來既要守城,又要防備城裡的暗算,局勢之危可想而知!

倒也難怪他會來跟簡虛白借人。

“我從烏桓帶回來的親衛是不可能給你的。”但簡虛白沉思片刻之後還是搖頭,“說句不好聽的話:哪怕帝都當真守不住,有人手,好歹可以護着家眷棄城而去——你該知道我們夫婦膝下現在養着三個孩子,我妻尚且有孕在身,他們都離不開人照拂。所以我不可能給你什麼人手!”

頓了頓,他道,“我只能設法促成肅王登基之事,有了大義名份,便可號召各地前來帝都勤王。如此即使在援兵抵達之前帝都失守,咱們只要能夠突圍也就成了!”

蘇少歌目光閃動,片刻後,才道:“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城外禁軍中,忠誠於何文瓊的禁軍部將里,有一人用兵極為了得!我之所以昨晚得知衛溪逃遁出城,卻沒敢派多少人去追,正因為懼怕被此人察覺端倪,連夜領兵殺來帝都!”

如果只有衛溪一個人逃去城外禁軍大營,畢竟衛溪又不是何文瓊,那邊斷不會信他的片面之詞,不會貿然派大軍向帝都進發,頂多加強警戒,派出小股的探馬進行打探。

否則萬一是衛溪故意演戲,意圖藉助禁軍之力幹掉蘇家,他們豈不是被人當了刀子跟着又要被當替罪羊?!

但若蘇少歌派人一路追殺到城外大營附近,被拿了舌頭,問出城中正發生的事情,那麼他們出兵就理所當然了!

不過即使如此,大營離帝都到底距離近,昨晚城中動靜也不小,這會大軍到底還是來了。

“你可是青州蘇氏的嫡出子!”簡虛白聞言有些古怪的打量了一番蘇少歌,說道,“那人用兵再了得,還能了得過你?”

青州蘇,那可是跟西涼沈、東胡劉一樣,代代出將帥的門第。

這樣的人家,拉個小廝出來都能把兵法說得頭頭是道,也不奇怪。

蘇少歌身為扶風堂嫡次子,而且是蘇家“少”字輩最引人矚目最活躍於朝堂的子弟,居然說出忌憚一個禁軍部將的用兵之才的話?

“我確實不如。”蘇少歌卻坦然道,“不然何以如此擔心?蘇家固然以武功起家,但也不是說所有的子弟都擅長沙場之事——我實話跟你說吧,論到用兵,我大哥勝我不知凡己,只是他現下遠在青州,遠水難解近渴!而我,讀書考試、朝堂謀略、勾心鬥角,都還算湊和,惟獨這用兵……用先父的話來說,不靠祖蔭的話,論實力,這輩子撐死了頂多是個校尉!”

說到這裡,他也索性多說幾句,算是緩和與燕侯府之間的關係,“不然你以為我家在我這一代,都決定讓我大哥留守青州了,為什麼反倒讓我走了從文這條路?我蘇家的根基可是在軍中!”

“實在是我軍略上頭的天賦不行,先父跟我大哥教了又教,最後發現指望我壓服驕兵悍將沒問題,但指望我帶他們所向披靡,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所以覺得還是不要浪費辰光,讓我直接參加科舉進入朝堂算了!”

看着簡虛白狐疑的神色,他蜷掌成拳,湊到唇邊咳嗽了一聲,面上到底浮現出一抹尷尬之色,“如果你以前聽說過我文武雙全的話……不必太當真!”

言外之意:那都是家族造勢的結果,並非事實。

好吧,衛家祖上文風昌盛,卻也沒有人人是狀元不是?

所以蘇少歌居然對指揮守城毫無信心,也不足為奇。

簡虛白忍住心中的無語,啼笑皆非道:“就算你不行,你們蘇家在軍中經營多年,你別告訴我你左右找不出個這樣的人才來?”

蘇少歌也無語的看着他:“你以為人才是那麼好找的?有這樣天賦的,不是早就被送進軍中磨礪了,就是藏在青州以待後用!我又不是神仙能掐會算,料到今日需要守城,專門留個這樣的人才在身邊——我現在手裡能夠指揮禁軍的就一個:楊珏!”

不待簡虛白追問,他已繼續道,“楊珏不是那人對手。”

“我知道你的真正來意了!”簡虛白揉了揉額角,“你是衝著呂叔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