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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風’?”宋宜笑望着手中令牌,怔道,“他們來做什麼?”

雖然說“隨風”乃是她的娘家江南宋的底牌之一,可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宋宜笑都不曾得到過他們的絲毫幫助——所以眼下對方主動找上門來,宋宜笑自然心存疑慮。

不過余士恆倒覺得這是件好事:“奶奶方才不是不放心信陵郡主與宋小公子嗎?不如就交給他們帶走吧!畢竟宋小公子原也是宋氏血脈,信陵郡主呢又是衡山王爺的親生女兒,那些人總不可能對他們不利。”

至於說宋宜笑母女,余士恆是肯定不會同意跟着“隨風”走的,一來他不信任陌生的“隨風”,二來簡虛白之前把妻女託付給他,他也自認有把握完成任務,做什麼要交給別人去辦?

但宋宜笑同樣不信任“隨風”,所以也不同意把陸茁兒與宋軒交給他們,反而神情鄭重道:“我與宋家的關係你們也知道,如今他們主動上門來提出幫忙,依我之見未必是善意,別是打着拿我們母女去換我那兩個異母弟弟妹妹的主意!所以鈴鐺你暫去敷衍住他們,就說我跟朝平都睡了,這會起身收拾需要點功夫,讓他們等一等——余侍衛,咱們馬上就走,細軟都先不要了!”

余士恆忙道:“細軟不需要擔心!”

簡虛白既然在城東預備了宅子做後路,又怎麼可能不在宅子里備好往後用的細軟金銀?

當下三人分頭行動,因為宋宜笑態度堅決,余士恆也怕再僵持下去的話,被人瓮中捉鱉,只得無奈的同意把陸茁兒跟宋軒都帶上。

未想他們手忙腳亂的把三個孩子喊起來之後穿戴好,正要趁夜離府,一名小廝卻飛奔過來稟告:“侯爺回來了!”

“當真?!”宋宜笑又驚又喜,忙問,“是怎麼回來的?!”

“是騎馬回來的。”那小廝雖然不知道主母跟小主人已經準備出去避風頭了,但也知道由於今晚簡虛白遲遲未歸,府里氣氛都很凝重,這才在得信之後立刻來報,此刻急聲說道,“隨行的還有毅平伯世子跟沈翰林、劉翰林等幾位!”

宋宜笑聞言,與余士恆交換了個眼色:看來他們今晚也沒全猜錯,今兒宮裡一準是出事了!

否則都這麼晚了,徐惜誓他們也有家小,好容易出了宮,竟不先回去安置,都聚集到燕侯府來——必是今日壽宴上發生了需要立刻商議的大事!

“苔錦,你且帶孩子們再去睡吧!”宋宜笑心想丈夫既然還有閑心帶人回來議事,可見不管發生了什麼,燕侯府應該暫時無憂,如此自然不必再急着帶孩子們離府去避風頭了,摸了摸簡清越的小腦袋,溫言安撫幾句,留了大丫鬟下來善後,自己則與余士恆商議,“也不知道今晚晚歸是個什麼緣故,但夫君現在要招待客人,我不好去打擾,還請余侍衛去向你留在宮門前的屬下打聽一下,好來報我,免得我擔心!”

余士恆依言去了,半晌後再來克紹堂稟告,卻道:“奶奶,屬下手底下的人說,方才宮門忽然打開,今日入宮赴宴之人如往常一樣魚貫而出,只是所有人臉色都很沉重,儼然發生了大事——但雖然宮門前聚集了不少去接的人,卻沒人在那兒議論什麼。咱們侯爺也只同他們講了句,自己騎馬回府就好,讓他們趕着馬車跟在後頭便是!”

又說,“進府之後,侯爺立刻領着人去了書房,又叫人在四周看着不許靠近——所以屬下無能,卻也不知道今兒個宮裡發生了什麼?”

“那夫君有沒有說咱們需要做什麼嗎?”宋宜笑沉吟着問。

見余士恆搖頭,抿了抿唇,“好了,我知道了。今兒個晚上也叫你操心了,既然此刻夫君沒有額外叮囑,可見是虛驚一場,你趕緊回去安置罷!也叫錦熏跟你們的孩子喘口氣!”

打發了余士恆,宋宜笑本來還想等一等的,然而到底有孕在身,熬了會熬不下去,只好寬衣解帶,上榻安置。

所以她到次日才知道端化帝竟是慶王生身之父的消息——與昨晚赴宴之人一樣,宋宜笑驚得目瞪口呆之餘,連聲問:“那陛下為什麼還要答應在眾目睽睽之下,與慶王滴血認親?!”

雖然說端化帝不答應滴血認親,難免被人猜疑他做賊心虛,但庶人陸鶴浩也不是什麼德高望重的人,反而是被坐實了罔顧君恩、圖謀篡位的罪人,端化帝抓住這一點,咬死了“不屑”因他一番話自證清白,文武百官難道還能衝上丹墀去,強按着皇帝讓他滴血不成?!

如此即使端化帝難逃議論,可庶人陸鶴浩也沒拿出什麼憑據來,到底也不能拿端化帝怎麼樣——哪像現在,皇帝當著眾人的面,證實了慶王是他親兒子,這下別說顧韶了,顯嘉帝復生都回天無力!

雖然說歷史上帝王家聚麀(you)之亂不在少數,但那些綠了親爹的皇帝們,都是把帝位坐穩之後,才傳揚出去的,而端化帝呢?競爭對手那麼多那麼強,沒有這件事都有資格跟他拼個魚死網破,再有了這麼個把柄,他這皇帝要還做得下去,除非大睿太祖皇帝陛下活過來抹下臉皮替他拉偏架還差不多!

“瞧陛下當時的樣子,顯然認為慶王不可能是他血脈的。”簡虛白臉色非常難看,一部分是因為昨兒個到現在他一直沒合過眼;一部分卻是因為這件事情:他自幼生長宮闈,與皇室的關係一直都是不錯的。

儘管這兩年漸漸曉得,自己的聖眷是有內情的,但先帝顯嘉在世時,對他一直很好,舅甥之間總也有些真心情份在。

所以哪怕此事對於燕侯府其實不算壞事,想到那個英明一世的皇舅,簡虛白仍然覺得心氣兒不順——那麼厲害的先帝,怎麼就挑了端化這麼個繼任者呢?

事情過去一整夜了,簡虛白心緒仍然沒有完全平靜下來,嘿然說道,“我也真不知道要怎麼說這位陛下了!堂堂天子,先帝手把手教了多少年的人,被人設計到這地步都不自知——他這哪是丟自己的臉,他丟的根本就是皇舅的臉!不但是為了慶王之事,更是叫以後的人都議論,說皇舅專心專意教了一輩子,竟就教了這麼個東西!”

怨不得簡虛白這會語氣激烈,之前,哪怕是在宋宜笑的逼問下,他作出了抉擇,但實際上,他心裡對端化帝還是懷着愧疚的。

可這回皇帝實在太讓人失望了!

如果是一個普通人,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被設計跟父親的小妾生下孩子,簡虛白多半會覺得這人乃是受害者,設計他的人,才是罪魁禍首。

但端化帝不是普通人——他是皇帝!

如衛皇后教導太子的那樣,天子身系舉國的社稷民生,如果天子自己尚且軟弱,拿什麼去庇護他的子民?!

端化帝作為顯嘉帝精心栽培多年的繼任者,君臨天下,卻傻到這地步,這叫底下人怎麼對他有信心?!

宋宜笑看出丈夫動了真火,忙安撫道:“本來咱們也是希望帝座上換人的,他這麼做了,等若是給咱們幫了忙,何必還要生氣呢?”

又執起壺,給他面前淺了一層的茶水添滿。

見丈夫端起茶碗吹了吹茶沫,呷了幾口之後,神情舒緩了些,才問,“這事兒……昨天後來是怎麼收場的?”

“都這樣了還收什麼場?”簡虛白聞言,才壓下去的火氣頓時又有上沖之勢,不過怕妻子擔心,到底勻了勻氣,嘆息道,“當時殿裡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最後只指着皇外祖母與顧相拿個主意。”

而這兩位,包括被認為是主謀的太皇太后,其實心裡也是亂七八糟的。

所以被盯了問了半晌之後,竟都是一言不發!

簡虛白說到這裡,露出複雜之色,“最後,倒是陛下自己開了口,讓大家散了,說天色已然很晚,過了往常散宴的時辰了,若眾人再不出宮,家中必然擔憂。”

本來皇帝失德到這種地步——重點是這個皇帝的威望不足以壓下群臣——臣子們是不可能被這樣輕易打發的,但顧韶跟太皇太后當時也是失魂落魄的,最終附議了端化帝,而除了幾個性急的臣子當場表示了反對外,其他人都知道,這件事情鬧得這麼大,根本不可能大事化小。

而且無論端化帝還是太皇太后、顧韶,都沒給他們下封口令,可見包括端化帝自己在內,都知道這事不可能抵賴的。

如此即使他們昨晚依言散去了,端化帝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終究要給出一個交代的,倒也確實沒必要當場咄咄逼人——畢竟這情況哪怕是端化帝的鐵杆,也知道這位皇帝估計是不可能在帝位上坐下去了。

那麼他們哪能不斟酌一下新君的人選?!

宋宜笑沉吟道:“昨兒個你帶了徐表哥回來議事議了一晚上,不知道可有什麼章程?”

燕侯夫婦琢磨新君的時候,臉色煞白的衛皇后,正不顧宮人阻攔,強闖進宣明宮的寢殿:“陛下,事已至此,還請陛下給妾身母子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