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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宜笑也差點把裴幼蕊給忘記了——這不能怪她對這位義姐,好吧,現在可以說前義姐不上心,實在是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件件與燕侯府息息相關,她作為一府主母,閑功夫本來就不多,沒人提醒,自然就忘記府里還關着個翠縹、占春館裡還住着個裴幼蕊了。

這會聽了謝依人的來意,意外之餘,也有點愧疚,不免要問幾句裴幼蕊的近況:“裴姐姐近來如何?之前帝都被圍的事情她知道了么?可受着驚嚇?”

“聽那邊的人說,因着天寒地凍,占春館內又慣常儲存豐富。所以打從開始落雪那幾天起,他們就關了門過日子了。”謝依人說道,“本來幼蕊懷着身孕獨自住過去,那邊怎麼也要隔三岔五的給帝都這邊報個信,好叫這邊放心的。然而你也知道,當時情況比較特殊,都怕人知道幼蕊在占春館呢!所以這個報信自然也就免了。故此那邊雖然明明離帝都近得很,卻對這邊的動靜一無所知。”

說到這兒抿了下嘴,“當然,廝殺最激烈的那兩天,占春館那邊還是察覺到不對的。不過那邊主事的人很有分寸,知道幼蕊有孕在身受不得驚嚇,是以儘管派人到帝都附近看到了不對勁的情況,在幼蕊跟前卻是隻字不提,還百般掩飾,倒叫幼蕊母子兩個平平安安的一路到現在。”

“裴姐姐沒事兒就好!”宋宜笑聞言鬆了口氣,清江郡主母子不在占春館的時候,那地方除了負責維護的下人外,也就幾個尋常下仆,根本沒有醫者,假如裴幼蕊在那兒吃了嚇受了驚,有什麼三長兩短,可沒人診治!

即使那兒的下人能從附近給她找到大夫,然而鄉野郎中,多半水平有限,能不能救回母子兩個真不好說。

還好清江郡主會挑人,揀了個沉得住氣的負責那邊的日常事務。

“可不是嗎?”謝依人不大敢多說,主要是現在誰都知道燕侯府跟晉國大長公主府半公開的鬧翻了,她跟她的丈夫一直以來都是親近燕侯府的——然而徐惜誓的生母魯國大長公主雖然跟儀水郡主也算是嫡親堂姐妹,卻與晉國大長公主同父同母,之前簡虛白髮話說跟清江郡主等人恩斷義絕,誰知道他對徐惜誓夫婦是怎麼個想法呢?

謝依人今天過來的時候,一度擔心進不了門。

眼下雖然宋宜笑待她一如往常,她在確認簡虛白對他們夫婦沒有心結之前,到底不怎麼放得開,故此揀着不會出錯的話說了兩句,沒敢多待就告辭了。

她走之後,宋宜笑便去了觀松小築見端木老夫人,稟告此事:“外祖母您看?”

端木老夫人挑了挑眉,說道:“既是裴則的嫡親侄女,裴家人又指望不上,咱們自然不好不管。你要是沒意見,就在我隔壁收拾間院子,將她從占春館接過來安置罷!府里有芸姑在,照拂起來也能方便些。”

宋宜笑說道:“外祖母說的哪裡話?裴姐姐與我素有交情,我怎麼會嫌她呢?”

又蹙眉,“只是近來沒聽說過賀樓獨寒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這就是我想讓那孩子住我隔壁的緣故。”端木老夫人聞言,嘆了口氣,說道,“裴則跟離邈的交情,蘇家是知道的。我跟離邈既然在世,哪可能不管裴則的嫡親侄女呢?這幾日來,蘇少歌壓根沒跟咱們這邊說這件事情,可見那賀樓獨寒即使還活着,情況也不會太好。也不知道那孩子知道之後,受不受得住?”

宋宜笑心頭一沉,說道:“如果這樣的話,那還是把裴姐姐接到府里之後,讓人熬好了安神湯,再緩緩告訴她罷?”

要不然裴幼蕊在占春館聽到承受不住的壞消息,急火攻心之下有什麼變故,到時候別連移到帝都來都不方便,可就不好了。

見端木老夫人頷首表示贊同,她猶豫了下,到底忍不住問道,“外祖母,聞說裴姐姐的叔父之死,與二……與晉國大長公主大有關係?”

“你想問,為什麼裴荷明知道自己弟弟因晉國而死,卻還讓女兒打小生長晉國跟前?”端木老夫人瞥她一眼,嘿然道,“他也算是用心良苦了——他那個老來女,同他那幾個兒子媳婦年歲差距太大了,所以雖然是兄妹,長年不在一塊處着,彼此之間的感情自然也很疏遠。裴荷擔心自己去世後,女兒沒人庇護,會被夫家欺負,故此晉國懊悔當年那樣對待裴則之後,轉而想要彌補在裴幼蕊頭上,裴荷考慮了一回之後,也就答應了。”

“其實當時離邈再三勸過他不要這麼做,因為顯嘉鐵了心要扶持長子,蘇家卻必定會為肅泰力爭到底,晉國跟皇室關係太近,幼蕊若是長年養在她膝下,很難不受牽累!”

“那會離邈是打算讓阿虛長大後照顧些幼蕊的——你不要誤會,離邈的意思不是讓阿虛娶了幼蕊的那種照顧,只是將幼蕊當作姐姐看待——但那時候阿虛跟離邈都沒相認,而且也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相認。”

“裴荷覺得阿虛打小不在離邈跟前長大,即使相認了,會不會聽離邈的話也不好說,還不如讓女兒沾晉國的光……”

端木老夫人面上露出悲哀又嘲諷的神色,“我想裴荷臨終前,必然懊悔萬分吧?”

宋宜笑苦笑了下,心想也不知道裴幼蕊現在知道不知道這些事情?如果知道的話,這恩恩怨怨的也不知道要難受成什麼樣子了?

她定了定神,說道:“那我現在打發人去蘇家?”

由於端木老夫人的提醒,宋宜笑是做好了接到噩耗的心理準備的。

但她沒想到,派的人去了冀侯府之後,卻是帶着蘇少歌回來複命的——蘇少歌看到宋宜笑之後,開門見山的問:“可是景敏縣主問起賀樓獨寒之事?”

“他還活着么?”宋宜笑也沒兜圈子的心思,點了點頭,直截了當道,“如果還活着,這些日子在哪裡?你們可曾救治他?”

蘇少歌哂道:“救治是肯定的,不過……”

說到這兒,他目光閃了閃,“卻不知道,景敏縣主目前對賀樓獨寒有什麼想法?”

“什麼意思?”宋宜笑皺眉,“他們是結髮夫妻,裴姐姐還懷着賀樓獨寒的孩子,之前局勢一直未靖,占春館那邊瞞着她,也還罷了。如今塵埃落定,裴姐姐曉得了近來帝都發生的事情,問起丈夫,有什麼不對嗎?”

蘇少歌想了想,說道:“宋奶奶快言快語,那我就跟您直說了吧:景敏縣主的叔父,與如今正在遼州丁憂的簡侍郎,曾經相交莫逆,聞說燕侯久有孺慕之心,對簡侍郎十分孝順恭敬。但賀樓獨寒究竟是我扶風堂的人,想必您也知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本來應該出將入相,成就非凡,青史留名的!”

宋宜笑皺起眉,蘇少歌話里的意思很清楚:賀樓獨寒還活着,但情況非常的不妙,不妙到蘇家擔心裴幼蕊會巴不得這個丈夫索性死掉,免得拖累了她——而裴幼蕊已故叔父裴則的好友簡離邈,想必不會吝嗇於在這點上為侄女拉個偏架、發話讓簡虛白下手幹掉賀樓獨寒,好讓裴幼蕊恢復自由身的!

是以蘇家在確定裴幼蕊對丈夫的態度之前,不打算承認賀樓獨寒在世:這樣如果裴幼蕊不想要這個丈夫了呢,他們就說賀樓獨寒已經死了,私下再安排賀樓獨寒隱姓瞞名去過日子——總好過為這個暗子跟簡虛白掐一場來的方便。

宋宜笑明白了蘇少歌的話中之意後,深覺這話自己不好接,因為即使她覺得裴幼蕊不是這種人,然而她到底不是裴幼蕊,也不是可以替裴幼蕊做主這種大事的人,這種事情還是得讓裴幼蕊親自拿主意才好。

所以宋宜笑思索片刻後,含糊了幾句,也就打發蘇少歌走了——只在端茶送客時道了句:“臨近年關,我們打算接裴姐姐回府里團聚。”

蘇少歌心下瞭然,說道:“那就等貴府的好消息了!”

卻是委婉暗示,賀樓獨寒對裴幼蕊母子未嘗沒有真情,也是盼望能夠一家三口團聚的。

他走之後,宋宜笑嘆了口氣,命人將翠縹帶到跟前——翠縹這段時間住在燕侯府里,一直吃好喝好,還有小丫鬟使喚,過得比尋常人家大小姐還舒服,但乍到跟前,卻發現她非但沒什麼豐潤的意思,反倒足足瘦了一大圈!

這也難怪,本來她之前給過才進門的宋宜笑下馬威,又打過簡虛白的主意,縱然後來被許到莊子上之後,面對主母到底是心虛的。

這回宋宜笑喊了她來府里後,二話不說把人扣了下來,又不跟她說緣故,她能不擔驚受怕么?縱然侯府這邊給足了優待,心事重重之下,哪兒能夠養得好?

宋宜笑看着她驚恐萬分的模樣,也怪覺得愧疚的,只是當初送走裴幼蕊時,局勢嚴峻,根本不能外傳,也沒法跟她解釋。

此刻遂將來龍去脈略點了點,說道:“這回你立了大功,我們總不能虧待你們,依我看,就給你們一家三口脫了奴籍,再把范忠管的那個莊子給你們壓驚罷!你還有什麼想要的,也只管跟我說!”

翠縹被關的這幾日,都快嚇死了,此刻哪兒還敢提其他要求?只哀求道:“奴婢好些日子未見珠兒,想快快回去看看她。至於賞賜,奴婢是侯府下人,替侯府做事都是應該的!”

宋宜笑尷尬道:“你們母女分別多日,確實怪想念的。那我先着人送你回去罷,日後想起什麼要求,只管來跟我說!”

翠縹滿懷惴惴的離開後兩日,神情憔悴的裴幼蕊被接到了燕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