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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宜笑眼下自己諸事纏身,雖然覺得裴幼蕊這會三天兩頭入宮給太皇太后請安的舉動有些奇怪,但轉念想到:“興許這位義姐感念婆婆待她的好,所以想替婆婆盡孝呢?”

也就不放在心上。

而裴幼蕊那邊接到消息,果然只隔了一日就把簡清越抱了回來。

“其實太皇太后原也打算今兒個就把清越送回來,免得你們擔心的。”裴幼蕊來的時候笑吟吟道,“倒叫我現成做個人情了,不過這孩子實在可愛,也難怪你現在不方便入宮,太皇太后也忍不住要接她過去承歡膝下。”

說著指了指簡清越胸前的盤鳳瓔珞圈,“據說這個是娘小時候戴過的呢!今早太皇太后特意使人翻箱倒櫃的找了出來,專門給清越的。”

“太皇太后這樣慈愛,偏我這會不好去謝恩,只能等出了孝再去給她老人家請安了。”宋宜笑留心一觀察,發現女兒這一趟入宮回來,身上配飾差不多都換了個遍,估計除了太皇太后外,太后、皇后等人也有出手,忙道,“今日卻有勞義姐。”

自從當初她提醒簡虛白,裴幼蕊似對簡夷猶、長興長公主這兩位暗含怨懟,夫婦兩個被晉國大長公主喊到跟前訓斥後,彼此之間雖然說沒有落下仇怨,到底存了一層淡淡的隔閡。

所以裴幼蕊這回來也沒多留,不過客氣幾句,喝了口茶也就走了。

她走了之後,宋宜笑正抱了女兒在膝上,邊逗她說話,邊盤問隨女兒入宮的下人,簡清越這兩日在宮裡可曾煩到太皇太后,赤薔走了進來,稟告道:“衡山王府的大少奶奶遣人送了糕點來,來人說大少奶奶因着身孕沉重不便出行,這些日子都沒能來看您,心裡實在挂念,故此想當面給您請個安,回去也好給大少奶奶交代!”

“這大少奶奶孔氏雖然因着娘的緣故同我關係一向不壞,但素來也沒什麼來往的。”宋宜笑聞言不免詫異,“尤其她這回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從去年年末我給娘請安時就聽說,衡山王府的大房夫婦都在全力以赴的等待嫡嗣的降生——今兒又是非年非節的,怎麼忽然就想起來給我送糕點了?”

她沉吟了下,道,“着她過來說話吧!”

邊說邊把簡清越交給乳母,示意她們先帶女兒回屋裡去。

片刻後孔氏派的人被引進來,宋宜笑打眼一看,倒是熟人——正是她沒出閣時打過交道的蓮月,不過這會已經做了婦人打扮,想來也是許了人了。

蓮月請過安,轉達了孔氏的問候與關心之後,卻依然沒有告退的意思。

宋宜笑見狀會意的看了眼左右,待閑人都退下了,果然蓮月露出鄭重之色,道:“我家大少奶奶有幾句話,早先就想說給夫人聽了,只是惟恐夫人誤會,未敢開聲!但昨兒個大少奶奶遣人去看過信陵郡主,覺得委實不能再拖下去!所以,哪怕可能會惹夫人生氣……”

“信陵?!”宋宜笑不及聽完就吃了一驚,“她怎麼了?”

雖然說因為兩個妹妹年紀小,無論是信陵郡主陸茁兒,還是已經沒了的安陽郡主陸萃兒,與宋宜笑這個同母姐姐都沒怎麼相處過,然而究竟一母同胞,宋宜笑對這兩個妹妹的關心,絕不會比陸冠雲少。

之前安陽郡主夭折,她傷心得在園子里吹了一晚上夜風,才按捺住情緒。

這會聽蓮月話里的意思,僅剩的一個妹妹似乎也出了岔子,如何不急?

一時間把手裡的帕子都絞緊了!

“夫人請別急!”蓮月見狀忙安撫道,“信陵郡主只是偶感小恙,如今掌家的五少奶奶已經請太醫看過,開了方子,料想吃兩日就能好了。”

宋宜笑這才鬆了口氣:“那就好——卻不知道孔嫂子要你帶給我的話是什麼呢?”

“咱們王府眼下的情況,夫人您是知道的。”蓮月抿了抿嘴,道,“王爺身上母孝未除,又添妻孝,底下的公子、少奶奶們呢,也俱要守母孝。這麼著,如今能夠主持中饋的,除了大少奶奶,竟只有五少奶奶!”

宋宜笑心思機敏,聽到這兒已是瞭然,不禁臉色微變。

果然蓮月繼續說道:“大少奶奶的身孕,現在已經是坐七望八了,您也曉得,早先孫公子沒了之後,大少奶奶鬱鬱寡歡了許多年,這會好不容易有孕,委實不敢分心!何況以大少奶奶現在的行動不便,想.操心也操心不起來!”

“是以,眼下打理內宅的,只有五少奶奶!”

“五少奶奶倒是真心實意想把事情都做好,把七公子、信陵郡主也照顧好的。”

“問題是,五少奶奶的娘家只是區區六品官!”

“這兒奴婢斗膽借用大少奶奶的話:五少奶奶的見識既有限,才幹也平庸,進門日子還短,便是之前王妃娘娘才去,大少奶奶身孕還不沉重的時候,手把手的教了她一會,她也是糊裡糊塗的!”

“所以這段時間以來,王府內宅實在是……”

蓮月露出無奈之色,“但王爺與二公子都尚在孝期,總不可能讓這兩位立刻娶個能幹懂事的進府,打理內外吧?”

“像信陵郡主這回染恙,就是她身邊人不當心所致。”

“事後五少奶奶雖然聞訊就請了太醫,還親手為信陵郡主熬了葯、餵了郡主喝下,盡足了嫂子的職責。可是若真正能幹的當家主母,郡主完全沒必要吃這個葯!”

“夫人也曉得:郡主年初那會剛剛大病過,原本白白嫩嫩的人兒,到如今都是瘦瘦小小,這個樣子,哪兒禁得住三天兩頭的病倒呢?”

“所以大少奶奶遣了奴婢來跟您說這些事——純粹是擔心信陵郡主,絕對沒有其他任何意思!”

“至於夫人您要怎麼做,大少奶奶說,她聽您的!”

宋宜笑聽這這些話,只覺得心中又酸又澀:“這報應也來得太快了!然而茁兒今年才四歲,早先遭的罪還不夠么?現在怎麼又攤上這樣的事情?”

衡山王府的五少奶奶之所以在婆婆去世、長嫂安胎時打理不了偌大王府,還不是因為這個五少奶奶,乃是韋夢盈在世親自給庶子挑選的?

她這麼合格的後媽,五公子陸子渺在府里又向來跟個透明人似的不受重視,韋夢盈給他選的正妻,那當然是照着出身不高、性格老實、能力低下這幾個標準,免得兒媳婦進門之後,成為第二個金氏。

結果這位五少奶奶果然如韋夢盈所料的那樣,老實聽話好欺負——可到頭來,終究還是坑了韋夢盈的親生女兒!

“孔嫂子的好意,我都明白,怎麼會誤會她呢?”宋宜笑難過了一會,才收斂情緒,溫和的對蓮月道,“這事兒容我好好想想,過兩日再去謝孔嫂子。”

蓮月忙說不敢。

宋宜笑賞了她一對金鋌,也就打發她走了。

“赤薔,你去前頭看看夫君忙不忙?”蓮月走後,宋宜笑思忖片刻,喊來丫鬟吩咐,“要是不忙的話,請他過來一趟,我有事與他商議。”

片刻後簡虛白走了進來,宋宜笑示意下人們都出去,這才把蓮月之語一五一十的同他說了,末了道:“我想把茁兒接過來住些日子,至少住到她健壯些,不會底下人一個不當心就病倒了,再送她回衡山王府去,可以么?”

“這是應該的。”簡虛白一直擔心真相曝露之後,妻子會同自己反目成仇,如今有討好小姨子的機會,哪肯放過?再說陸茁兒又不要他親自伺候,不過是打發幾個下人的事兒,當下道,“也是咱們這些日子疏忽了,衡山王府自岳母去後,確實沒有什麼能撐場面的女眷。早點想到,早該把妹妹接過來的。”

說到這裡又問,“要不要順便把小舅子也接過來一塊小住些日子?”

“冠雲我倒不是很擔心!”宋宜笑搖頭道,“一來娘遇刺時他不在車裡,沒受到當面驚嚇,之後也沒生病;二來孔嫂子沒提到他,想來他景況應該還不錯,畢竟衡山王爺這兩年最疼的就是他;三來他身邊有薄媽媽,那是我娘留下來的老人,看着我們幾個長大的,必然會對他用心。”

她相信薄媽媽,倒不是信任薄媽媽的品行,而是信任這位媽媽的心計:在失去韋夢盈這個靠山之後,薄媽媽不想從此失勢的話,也只能指望陸冠雲了。

畢竟陸冠雲怎麼也是衡山王的親生兒子,哪怕將來繼承王府的不是他,總也不會太落魄——他可是賀樓獨寒的入室弟子,沒準將來不必依靠父輩餘蔭,自己就能有出息呢?

所以薄媽媽絕對會卯足了勁兒照顧好陸冠雲的。

想到這裡,宋宜笑不禁有點心酸,無論衡山王,還是韋夢盈生前,現在包括身為奴僕的薄媽媽,最重視的終歸還是陸冠雲。

明明陸茁兒跟陸萃兒在生母遇刺這件事情里受的牽累最大,甚至陸萃兒因此夭折——可薄媽媽卻從沒自請去照顧這兩位小郡主,反而抓住機會去了陸冠雲身邊!

雖然說趨炎附勢乃是常態,宋宜笑終究還是替自己那個異父妹妹感到委屈。

她平靜了下心情才繼續說道,“不過衡山王爺雖然不像對冠雲那樣,把茁兒時刻帶在身邊,他到底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女兒的人,也不知道肯不肯放行?”

這事兒對簡虛白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他有太皇太后撐腰,只要不是關係社稷民生的大事,連端化帝也得依着;何況只是把妻妹接府上調理些日子,又不是要害信陵郡主,衡山王怎麼會不同意?

這麼著,兩日後,信陵郡主陸茁兒就連同乳母丫鬟等人被接了過來。

看着瘦瘦小小,膽怯沉默的妹妹,宋宜笑心裡好生難受,難得冷落了女兒,摟着她在懷裡溫言安撫良久,方親自帶了她去看她住的地方。

才把陸茁兒安置好,底下人來報:“韋家來人了!”

“韋家?”宋宜笑聞言,眼神冷了冷:她雖然能夠體諒韋嬋出賣韋夢盈的舉動,也迫於種種考慮放過了韋家,但韋夢盈到底是她親娘——不報復,卻不意味着還打算同外家來往下去。

此刻聽說韋家遣了人過來,自然不可能像以前一樣熱情歡迎,沉默了好一會,才淡淡道,“帶過來!”

她倒要看看,這個外家又在打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