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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府後,待丈夫散衙歸來,將此事一五一十的轉告了他,道:“我揣測姨祖母的意思,沈劉兩家人才是有的,只是史上所載,海內六閥鼎盛時候過於顯赫,必為皇家所忌。是以,若與他們交好,固然可互相引以為援,但也將招致猜忌?”

“如今科舉大興,海內六閥想振興門楣,哪有那麼容易?”簡虛白倒不以為然,“昔年九品中正制風行之時,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如今不問出身貴賤,一律以文章取勝——似我這樣入仕的已經屬於特例。西涼沈與東胡劉縱然入世,難道還能保證他們家子弟個個金榜題名嗎?不算恩科的話,三年一試,統共才取多少人?”

宋宜笑道:“那幺姨祖母的提議?”

“既是姨祖母之故人,見是肯定要見的,只是金榜出來之前就不必了。”簡虛白道,“畢竟盛名之下無虛士,西涼沈與東胡劉蟄伏這些年,敢於拿出手的子弟,料想考取是沒有問題的。既然如此,何必在下場之前照面,徒然惹人議論?”

他雖然因為不是科舉出仕,主持科考的差使肯定輪不着他,但地位權勢放在這裡,若有士子在開考之前同他來往密切,之後金榜題名後,很難不被人懷疑是走了後.門。

所以等這兩家人考取之後再見面,對彼此都好。

丈夫既給了準話,宋宜笑次日便去同端木老夫人轉達——端木老夫人頷首道:“我真是老了,只想着給你們介紹故人,倒忘記了此節。”

宋宜笑忙道:“姨祖母這是一直惦念着我們呢!”

老夫人聞言笑了下,沒有接,卻岔開話題道:“清越快滿周了吧?下回來時帶給我看看,可好?”

“姨祖母喜歡她,是她的福分,哪有什麼不好的呢?”宋宜笑忙笑道,“說起來多虧了姨祖母,若非芸姑在府里,避暑那會的那場病,可真把我們嚇壞了!”

“初為父母,難免沒經驗。”老夫人嘆了口氣,似乎想起了自己那幾個早夭的兒子——忽然沒了談興,只道,“橫豎芸姑現在跟着我也沒什麼用處,給了你們好歹不辜負她十幾年來鑽研歧黃之術的苦心。”

說到這裡露出些許乏色——宋宜笑識趣的告退。

如今距離明年金榜出來還有好幾個月,沈劉兩家的人都還在路上,是以此事到這兒先告一段落。

宋宜笑回到府里後,可算有功夫派人去請韋嬋了,然而錦熏去了之後卻獨自回來,說是:“表小姐前兩日才同程家那邊議定婚期,明年開了春就要出閣——這會得忙着收拾妝奩,實在脫不開身,故此讓奴婢同您告個罪。”

又說,“韋家說,今兒個夫人不遣奴婢去請表小姐,他們也要派人來跟您報喜的。”

“那還愣着做什麼?”宋宜笑道,“還不快把之前就預備好的添妝收拾出來,待會好給表妹送去?”

話是這麼講,宋宜笑心頭也有點疑惑,既然是明年開春才出閣,又不是說明後天就要嫁出去了,怎麼會抽不出空來自己這兒一趟?

她倒不是覺得自己被怠慢了,主要韋嬋這回不來着實有點可疑。

說句不好聽的話——衝著燕國公府的權勢,韋嬋這回也不該拒絕的。

畢竟韋嬋父母在堂,上頭還有個祖母坐鎮,兄嫂也不缺,作為最小的女兒,這出閣的事情,韋家上下都已經是熟手,哪裡還用得着她自己到處操心?聽說宋宜笑這兒請她,韋家其他人也會把她要做的事情分擔掉,讓她過來吧?

韋家以前不就是這麼做的嗎?

“這還真是,自從翠華山回來,一個兩個都不對勁了?”宋宜笑思忖片刻,輕嘆了聲,“算了,且過了年再說吧!”

她現在也沒閑到可以專心追根究底——已經十一月末近臘月了,作為一府女主人,人情世故,年禮往來,哪樣不要她操心?

故此決定再拖一拖。

臘月初四是韋夢盈的生辰,雖然說母女兩個最近一次見面也不是那麼愉快,但為了不讓外人看出她們之間的罅隙,到了日子,宋宜笑還是得收拾好賀禮,親自登門道賀。

“新君登基也快半年,眼看馬上就要改元了。”由於衡山王府尚未出母孝,韋夢盈近來又為宋緣之死提心弔膽,自沒心情給自己生辰熱鬧熱鬧,是以打着專心守孝的名義,提前就跟相熟的人家打了招呼。

所以這天除了宋宜笑這個女兒,其他人家主人都沒親自登門,只遣下人送了禮來。

韋夢盈故此喚了她進內室說話,“女婿可有什麼想法?”

“娘怎麼忽然關心起朝政了?”宋宜笑意外道,“我卻沒問過夫君呢——不過夫君乃陛下嫡親表弟,總不會吃虧的。”

她想着韋夢盈心心念念無非是讓陸冠雲做世子,而衡山王膝下的男嗣,長子與五子都是庶出,在有嫡子的情況下天然就沒什麼機會,何況他們既不得寵,正妻出身也都不高。

最有指望的三子陸冠倫已經過繼出去,次子陸冠群呢又被韋夢盈算計得娶了小官之女曹憐秀。

這種情況下,年幼且得寵的陸冠雲卻拜在了賀樓獨寒門下,間接搭上了顧韶的關係,自己又素來喜歡這弟弟——韋夢盈應該再沒什麼大動作了吧?

是以這會提及朝政,她以為親娘只是隨口一問。

但韋夢盈聞言卻道:“明年要開恩科,按照以往的規矩,主考官大抵以禮部侍郎擔任,如今禮部只有你們那姑父紀舟一個侍郎,如無意外,這批門生就是他的了。女婿特意在這眼節骨上推薦了這麼個人選,難道對這批新科進士沒想法?”

“娘您不說我都沒想到!”宋宜笑微微驚訝道,“不過原本夫君也沒打算插手紀姑父的事情,說來也是因緣巧合。”

就把梁王妃要報恩,攛掇着梁王將謝衍弄回帝都,不想佔了紀舟看中的國子司業之位講了一遍,“夫君就這麼一個姑姑,姑姑與姑父向來又要好,您說這事兒我們怎麼能不幫忙呢?夫君親自去同顧相商議過了,這才推薦了姑父入禮部任職。”

“其他地方都不推薦,偏推薦紀舟進禮部,恐怕女婿終究還是有點打算的!”韋夢盈抬了抬下頷,道,“你也機靈一點!別什麼事情都要女婿同你說了才明白過來,時間一長,人家嫌你人笨,沒準就懶得跟你說了——我同你講,很多解語花就是這麼鑽了空子做成姨娘的!”

宋宜笑不以為然道:“這個娘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分寸。”

簡虛白可是明着表示不大喜歡妻子太摻合朝政的,她若是非要去給他做這方面的賢內助,那才是要夫妻離心的節奏哪!

再說她對於指點江山也實在沒太大興趣。

韋夢盈見狀難得沒有呵斥她不識好人心,只道:“其實這些都在其次,最關鍵的還是你得有個嫡子傍身——聽說女婿很喜歡清越,但女孩兒再討喜,終究以後要許人的。能做你老來依靠的,歸根到底還是兒子!你不要覺得我這話是在諷刺你靠不住,這會沒其他人在,你捫心自問,倘若你有個同父同母的兄弟,咱們娘兒兩個需要顛沛流離的折騰么?”